此刻的西涼軍之中,李傕、郭汜、張濟、樊稠四位將軍依照賈詡的計策,開始散布流言,聲稱司徒王允欲將眾位西涼軍眾人全部坑殺,一個不留,并借機籠絡人心。
一時之間,西涼軍中人心惶惶。加上四位將領的有意引導,西涼軍隊的士氣空前高漲,同時,一些原本逃難在外的董卓一黨,也紛紛率兵前來投奔四人。
于是幾日之內,四位原董卓舊部就聚集了十萬左右的部隊,浩浩蕩蕩地朝著長安殺奔而去。
關于這場戰斗的勝負,賈詡其實并不在意。
如今自己手上,外有李傕郭汜等將領的十萬余眾,長安城內還有自己先前留下的內應。只要能夠將長安團團圍住,自己派遣胡車兒趁亂入城聯絡內應,賺開城門。這場戰斗就會勝負已定。
唯一有些許麻煩的,只有那九原虓虎,溫侯呂布。
三日之后,李傕等人軍馬前部已經擊破呂布軍前部李肅等人,前鋒距離長安只有三十里。
但是先鋒牛輔不敵呂布,被他殺敗,牛輔本人也在敗軍之際被部下所殺,將首級獻給了呂布。面對前方戰事不利的情況下,西涼軍于是兵退五十里,依山結營,稍作修整,暫避呂布鋒芒。
四位將軍聽聞兵敗消息,又懼怕呂布武勇,于是又找上門來,向賈詡問計。
聽了眾人一番七嘴八舌的敘說,賈詡面上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西涼軍的軍紀差他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會爛成這個地步。
但轉念一想就已明白,這支軍隊的情緒是靠著流言四起而維系起來的,兵士們的情緒此刻正如同繃緊的弓弦一般,處在即將崩潰的邊緣。
但是呂布那邊的日子也不好過,因為賈詡已經得到消息:王允在長安城內肆意排除異己,誅殺與自己政見不合之人,導致長安城內的禁軍之中怨聲載道。
根據幾位將軍所說,呂布這次帶過來的長安禁軍也出現了不少逃兵,不少人甚至還投降自己這邊,調轉槍頭去進攻長安軍隊。
思忖已畢,賈詡當即針對呂布軍的情況定下計策,對四位將軍說道:
“呂布,不過是一匹夫罷了。雖然勇猛,但無智謀,不足為慮。來日李將軍留守谷口,每日誘其交戰;郭將軍領軍抄襲其后,效仿彭越撓楚之計,鳴金進兵,擂鼓收兵;而張、樊二位將軍,分兵兩路,直取長安。如此一來,敵軍首尾不能相顧,必然大敗。”
眾位將軍聞言,皆是一喜。隨后依計而行。
第二天,呂布率軍來到山下,李傕出兵挑戰,大罵呂布。呂布怒火中燒,沖上山去。山上箭如雨下,呂布軍一時之間無法前進。
呂布剛要撤軍,就聽有人來報,說郭汜率軍從背后殺來,呂布急忙回軍應戰。而后只聽鼓聲大作,郭汜軍便退去。
呂布心下驚疑,正欲收兵之際,前軍鑼聲卻又響起,李傕軍又殺了過來。呂布尚未布好軍陣,郭汜又領軍殺至。待呂布趕到,郭汜卻又擂鼓收兵。
“這幫鼠輩,究竟在玩什么花樣?”
呂布怒氣沖沖,當下大罵。但是除了大罵之外,自己卻是毫無破解的辦法。于是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這樣,呂布一直無法如愿與李傕等人交戰,士氣也愈發低落下來。
就在呂布心煩意亂之際,手下騎兵將領突然來報:
“張濟、樊稠的兩路軍馬已攻向長安,京城危在旦夕,王司徒請將軍速速回撤救援!”
呂布聞言,急忙下令軍隊回撤。此時李傕和郭汜二人突然兵合一處,急攻而來,呂布此時已經無心戀戰,只想逃離,畢竟他的家小妻妾,可都在長安城里。于是混亂之際,呂布軍又損失了不少人馬。
等到呂布率軍回到長安城下,西涼軍已如云霧聚集一般,團團圍住城池,正如賈詡計劃的那樣。
呂布軍遠道而來,當下強攻,卻寡不敵眾,戰事進展極其不順利,呂布軍的士兵們紛紛畏懼呂布的暴虐,此刻有不少人都選擇在陣前投降敵軍,弄得呂布大發雷霆,當即率領麾下數百騎兵,直沖西涼軍陣。
但是西涼軍畢竟人多勢眾,呂布左沖右突均不得入,好不容易趁著內應打開城門放西涼兵進城的檔口,率領一眾騎兵殺入城中,去尋找王允。
呂布一路沖殺到青瑣門外,終于是找到了王允,呂布再三請求王允隨自己離開,但王允卻執意不肯離去。
不久,各處城門火焰沖天,呂布無奈,只能帶領一眾家人,以及百余親從飛速逃離關隘,投奔袁術而去。
長安城破之后,李傕、郭汜等人放縱士兵,在城內大肆搶掠。
太常卿種拂、太仆魯馗、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等忠臣皆在國難中英勇犧牲。
西涼兵此時,已經迅速包圍皇宮,情況危急,侍臣請求皇帝劉協上宣平門以安定局勢。李傕等人見到皇帝的黃蓋,立即命令士兵停下,高呼“萬歲”。
劉協此時,戰戰兢兢地倚在城樓上,問李傕等人道:
“你們未經奏請,擅自進入長安,意欲何為?”
李傕、郭汜抬頭回奏:
“董太師是陛下的社稷之臣,無端被王允所殺,我們特來報仇,并非造反。只要見到王允,我們便立即撤軍。”
王允此時正站在皇帝旁邊,聽到這話,立即奏道:
“臣本為社稷打算。事已至此,陛下不可因為我而誤了國家大業。臣請求下去見這兩個逆賊。”
劉協此刻顯得猶豫不決,心中不忍。剛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就見王允毅然決然地大聲呼喊:
“王允在此!”
李傕、郭汜二人,見了王允,當即怒不可遏,拔劍喝問道:
“董太師犯了何罪?你為什么非要治他于死地?”
王允厲聲反駁:
“董賊罪惡滔天,所犯之罪數不勝數。他被處決的那一天,長安的士民都歡慶不已,你們難道沒聽說過嗎?”
李傕、郭汜聞言一愣,但隨即質問道:
“太師有罪,我們有何罪,為何不寬恕我們?”
王允此刻,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狠厲,大罵二人道:
“逆賊何必多言!我王允今日只有一死!”
話音未落,王允縱身一躍,從樓上跳下,摔死在二人跟前。李傕郭汜見到仇人王允身死,仍覺得不解恨,當下拔出刀來,劈在王允的尸首之上,似乎不這樣做,難以解他們的心頭之恨。
但是此時,賈詡卻對這些事情沒有興趣,他知道李傕郭汜這兩個人就如同兩條瘋狗一般,早晚必會自取滅亡。如今的他,在完成李儒托付給他的事情之后,就得去思考自己的后路了。
……
與此同時,同司隸長安一帶的亂武之斗大相徑庭的,則是蜀郡綿竹縣內的一片祥和。
甘寧已經走馬上任,來到這里多日了。一眾府衙官吏,除了在甘寧上任的第一天見過他的面之外,竟是從來沒見他來過府衙。也不知道這郡丞甘興霸這些日子里,都在做些什么。
“唉……早就聽說這甘興霸是水匪出身,從來不喜約束,做不得官,如今劉益州強行安排此人成為我等上官,只怕會有禍事降臨啊……”
說話這人名叫張松,字子喬,目前任職蜀郡郡丞府主簿,生的五短身材,但是個精明果斷,很有才干的人。此時,張松面對著案前如山的公文,正在同他的兄長——綿竹尉張肅抱怨。
“子喬吾弟,不要抱怨了,劉益州大人自有他的安排,況且我聽說這個甘興霸,在巴郡一帶頗有名聲,連那位吳懿將軍都在此人手上吃了虧,目前仍在禁足,這樣的人,最好還是不要小看他為好……”
張肅,字君矯,此人生的相貌偉岸,氣度威嚴。雖說和張松是同胞兄弟,但二人樣貌卻是極為不同。此刻的二人,正在議論著這位新到任的郡丞甘寧。
張肅和張松二兄弟,出自益州本土豪族。當年劉焉入蜀時,為了籠絡蜀中世族的支持,于是便提拔了不少世家之中的青年才俊,讓他們進入官場,治理地方。
張松這人,因為此時年紀尚輕,頗有些書生意氣。聽聞自己兄長的勸解之言,不以為意。于是道:
“我們在此地為官多年,如今蜀郡雖說有劉益州親自坐鎮,不設太守。但哪怕你我二人之中,有一人當了這蜀郡郡丞,我也不會如此有牢騷……如今這個甘興霸,倒是把一切政務公文都推到我的頭上,這等行事果然是聞所未聞!”
張松話語之中,對甘寧頗為不滿,看來是因為甘寧把自己應該做的工作都推到了自己的頭上。
就在張松話音剛落之時,張肅臉色陡然一變,連忙道:
“子喬吾弟,且先別出聲,郡丞大人來了……”
張肅身為武官,又因為身姿高大,眼神比個子矮小的張松要望的遠些。此刻看到甘寧慢悠悠地踱步前來,當下出言提醒。
“哼……”
張松則是冷哼一聲,頗有些不以為然。此刻的他眉頭一皺,片刻之后就想好了說辭,就等甘寧到來,馬上奚落他一番。
甘寧這邊倒是十分輕松,自從那日在巴郡領了這蜀郡郡丞之后,第一天上任就見到了這兩位姓張的兄弟。聽完二人報上名號之后,瞬間就知道了他倆是誰。
張松,是后來益州牧劉璋的別駕從事,曾經被派遣至曹操處出使,攜帶西蜀地形圖想要前去投靠,但是因為身材矮小,且出言不遜,被曹操命人亂棒打出,十分狼狽。
后來回到西川之后,張松又勸劉璋與曹操斷絕關系,并說服劉璋與劉備結盟;其后,張松與法正密謀奉劉備為主,引劉備入川。不想后來失密,被劉璋所殺。
而告密的人,正是他的哥哥,張肅,蜀郡張氏后來的當家之主,官拜廣漢郡太守。
甘寧那天上任之時,一看自己的手底下是這兩兄弟,當即動起了玲瓏心思。
“早知道手下是這兩個人,我也不必如此勞心傷神,去想那什么治蜀之策了……”
甘寧前世出身軍旅,哪里懂得什么做官,如今不過是從后世書上看來的一些治理之法,用“拿來主義”從中抄錄下來,打算借機前去實施。
但是后來轉念一想,劉焉和文優那兩個家伙,讓自己當這什么郡丞,擺明了是在捧殺自己。而且劉焉又是那種喜歡居功自傲的人,自己的成就越大,反而會為劉焉做了嫁衣。
于是,甘寧便堂而皇之地摸起了魚,翹起了班。每天在劉焉賜給自己的別院里打熬力氣,鍛煉身體,借此打發時光。
不想今日,甘寧竟然收到了劉焉問責他的信件,責怪自己荒廢了政事。
甘寧見到這封信后,冷笑了一聲。想都不用想,自己的手下肯定有劉焉的眼線。
所以此刻甘寧才不情不愿地來到府衙“打卡上班”。
望見此刻張肅與張松二兄弟神色各異的表情,甘寧也是知道二人心中肯定有所不平。于是當下,甘寧也是擺起了上司的譜,對二人道:
“二位,最近縣內是否清平?”
“托您的福,縣內治安清平,一切順利……”
說話之人,正是張肅。此刻張肅的表情則顯得十分恭敬,看不出來有什么情緒。
但是張松則是冷冷地看著甘寧,話語之中充滿了不服。
“甘大人倒是得了‘清平’,只是這樣對我等書吏確實是不公……”
“哦?張大人想求個公平?”
甘寧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狡黠。心里想著,就給你們這些人一點來自后世的小小震撼好了。
“本官今日就是為此而來……”
這話倒是讓張松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于是當下問道。
“甘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今日來到府衙,所做的不過是三件事……”
“不知道是哪三件事?”
甘寧笑而不答,賣了個關子,同時命令張肅找人將軍營之中的大鼓搬到府衙門前。
二張面面相覷,但是不解其意。不過甘寧目前正是自己二人的上官,此時也只能依著甘寧的命令前去完成。
不多時,一眾軍士將鼓搬到府衙門前,按照甘寧的指示將鼓放置完畢。
于是,這宋代包拯所創的鳴冤鼓,此刻在這漢末便已經被甘寧“借鑒”了過來。
望著這面鼓,甘寧此刻拍了拍張松的肩膀,那股力量,差點把張松拍的一個趔趄。
“子喬大人,本官今日所做的三件事便是……”
“公平、公平,還是格老子的公平……”
這正是:衙前置冤鼓,衙外民生清。槌落聲震震,節律謂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