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蔣愈哲這番回國，用心別有，王凡只覺得自己昨夜的輾轉反側像個笑話。

原來沒有什么命中注定輪回幾次只為遇見他，也沒有什么千里奔赴只為解開曾經的誤會，只不過是一場為了商業信息而蓄意謀劃的接近，甚至對象都不只她一個。

冰冷得就像這成年人的世界。

但蔣愈哲似乎并不以為意。

“我想見你。”

王凡有些愣神，很快蔣愈哲的第二條信息發了過來。

“下班了嗎？我們見面說。”

王凡原本是想質問蔣愈哲此番回國，又這樣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是否為恒茂項目而來。

可幾乎是秒回的速度，再加上蔣愈哲那兩人之間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卻反而讓王凡心中不是滋味。

“沒下班。”

王凡感到有一些莫名其妙地生氣，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氣蔣愈哲的目的不純，還是他的若無其事。

但蔣愈哲似乎沒有從簡單的文字中感受到王凡的冷淡情緒，仍舊熱情地正在輸入中。

“本來約了你們公司的實習生訪談，可惜被放鴿子了，反正我就快到你們公司這里了，那我在你們樓下等你下班。”

蔣愈哲的話讓王凡有一種錯覺，仿佛他要面對的不是兩人時隔十年的第一次見面，反而像是每日等著接女朋友下班的樣子。

“別！”

“我馬上就下班了。”

“附近有家居酒屋，在那里等我。”

這兩天公司里對賴婷婷的緋聞傳的甚囂塵上，王凡不希望自己也被人看到與不明男子在公司樓下相會，變成八卦的當事人。

她飛快地甩給蔣愈哲一個定位，整理好今天的文件，撈起包就匆匆沖出了公司。

王凡特地選在了離公司至少一公里以上的居酒屋，并且是與地鐵站相反的距離，最大限度地避免了被同事看到。

由于周三項目進展得順利，王凡也可以按時下班。

在出公司前，還不忘給張欣悅發了信息報備了行程。

早上出門前，張欣悅還擔心王凡的身體狀況，聽聞她不僅項目進展順利，還回心轉意開竅了，對此的晚歸申請張欣悅也欣然批準，唯一擔心的就是王凡這副憔悴的樣子似乎有點不適合去見情郎。

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難得天光還是大亮，紅燦燦的夕陽正在林立的樓宇之間跳躍，讓王凡的心情有些雀躍，她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見到這樣美妙的景色了。

說不上是夕陽帶來的好心情還是什么，走著走著，王凡開始忍不住奔跑起來。

等到了店門口，王凡原本飛奔的腳步卻不由得停了下來。

居酒屋的落地窗又大又亮，映照出王凡的身影。

王凡發現自己昨晚偷懶沒洗頭，再加上剛剛一番奔跑，讓頭發有些凌亂，她索性扎了個馬尾，可似乎顯得太學生氣了。

低頭看看腳上，今天怎么穿了雙最舊的運動鞋，還有些臟了，和自己的身上的連衣裙也不太搭配。

臉上的粉底到了這個時候也開始脫落得差不多了，油光失去了鎮壓，開始在臉上放肆地蔓延開來。

出門前應該找林娜借下粉餅補個妝的。

王凡正懊惱地想著，突然被自己的這些想法嚇了一跳。

自己怎么變得這樣在意容貌，患得患失。

就像一個要去趕赴約會的小女孩。

王凡甩了甩頭，努力將這些想法甩出自己的腦海，用雙手拍打臉頰讓自己清醒。

自己是來和蔣愈哲交涉恒茂項目的，是來譴責他們這種投機的做空機構的，不是來再續前緣的，清醒一點！

就在王凡一個人對著落地窗拍拍打打時，身旁傳來一聲輕笑。

“王凡同學，你這是在做廣播體操嗎？”

王凡循著的聲音的方向看去，居酒屋門口佇立著蔣愈哲高高大大的身影。

店門口的投影燈適時地亮起，彩色的光點打在蔣愈哲的身上，恰好讓王凡難以移開視線。

他看起來比十年前壯實了許多，皮膚也黝黑了許多，咧開嘴一笑，依舊是一口整齊的白牙，讓王凡有些恍惚。

-

直到落座后，尷尬感開始肆無忌憚地爬滿王凡的全身。

雖然年少時二人曾互相心生好感，但畢竟十年之隔，再次面對蔣愈哲，除了這張面容王凡有些熟悉之外，王凡有種面對陌生人的局促。

而對面的蔣愈哲，卻只是對著自己傻笑，似乎就等著自己先開口。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想了半天，王凡擠出了一句問候，還順便喝了口水掩飾自己的尷尬。

“上周。”蔣愈哲托著腮笑瞇瞇地回答道，“我一回來就找人打聽你的聯系方式了。”

王凡皺了皺眉，“哦？是從婚介所那里嗎？”

但蔣愈哲似乎沒有聽明白，“什么婚介所？”

王凡拿出手機，向蔣愈哲展示了高春梅發給自己的那頁內容翔實、誠意滿滿的“求偶”簡歷。

蔣愈哲看著看著，本來還笑瞇瞇的臉色越來越綠。

“天地良心，這事兒我可真不知情。”蔣愈哲將手機還給王凡，認真地解釋道，“估計是我爸給我弄的，這些年他總想讓我趕緊成個家定下來，沒想到背著我連簡歷都搞上了……”

頓了頓，蔣愈哲像是想到了什么，低頭吃吃地笑了起來。

“笑什么？”王凡不解。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我給你看個東西啊……”

說著蔣愈哲拿出手機，也向王凡展示了一份pdf文件。

這下輪到王凡臉色變綠了。

原本她還在內心嘲笑蔣愈哲的“求偶”簡歷做得像求職一般詳細，等看到自己那份與蔣愈哲如出一轍的“求偶”簡歷，王凡才發現高春梅也偷偷給自己做了同樣的事情。

甚至自己的那份比蔣愈哲的還要詳細，連自己從小到大興趣班得的獎都列上了。

王凡看完后只覺得尷尬到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高春梅可真敢寫，給自己的描述里連“膚白貌美”“金融精英”這種詞兒都用上了，平時她對王凡的形容明明就是“大齡剩女”“打工仔”。

想到這些詞兒都被蔣愈哲看了去，王凡只覺得更加尷尬。

“哈哈，看來你爸和我媽用的是同一套模板啊……”

蔣愈哲收起手機，正色道，“不過話說回來，我一直那么想了解你，沒想到是通過相親簡歷來了解的。”

話題終于開始曖昧起來。

王凡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又開始砰砰亂跳了。

蔣愈哲接著說道：“當年你說完那句話，我傷心了好久，本想第二天找你再問個明白，但沒想到家里出了事情，出國也被安排提前進行了。”

看到王凡低垂著頭，一臉愧疚的表情，蔣愈哲眨眨眼，說道：“我猜，現在你不討厭我了吧？”

王凡趕緊搖搖頭，輕輕說道：“對不起，我從沒討厭過你，那個時候……我很蠢。”

王凡不好意思再提起自己當年的少女心事，只好用自己做了件蠢事來解釋。

蔣愈哲釋懷地笑笑，說道：“那就好，雖然晚了十年，但還有機會，王凡同學，給我個機會了解你吧。”

思緒仿佛掉入了時光黑洞，穿梭回了十年前的仲夏，那些蔣愈哲坐在她身后的日子。

但粉紅色的幻象很快被現實殘酷的底色侵染，開始變得混濁了起來。

因為蔣愈哲的下一句話就是——“你……現在在華商證券做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