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子陪著宋瀚林二人剛上至二樓,身后傳來一聲吆喝。
“謝老媽子,本官都進來半天了,竟無人接待我嗎?”
老鴇子一聽聲音便知是常客,先叫了個小妹過來,吩咐她繼續(xù)引宋瀚林去頂層雅間。
隨即回轉(zhuǎn)過聲,笑著招手道:“原來是縣衙主簿盛大人來了,門口好些姑娘,怎么會無人接待大人呢?”
這世道,禮崩樂壞,更別說是這花天酒地的青樓所在。
一個縣衙主簿也敢自稱本官了,別人還得尊叫他一聲大人。
宋瀚林倒是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忘了過去。
只見一個穿著深棕色圓領(lǐng)袍衫,瘦削臉中年漢子,留著撮山羊胡的,便是那盛主簿了。
說起來二人還未見面,昨日城門口迎接的隊伍里并沒有盛主簿。
據(jù)章縣丞說是和糧科書吏馬綏遠,下鄉(xiāng)去安排征收稅款事宜了。
“本官要她們那些低俗貨色迎接?”
盛主簿不屑的說道:“快把花魁娘子給我請來,今晚我要與花魁娘子徹夜長談!”
老鴇子迎上去,還是笑著說道:
“還是老樣子,大人的雅閣已經(jīng)安排好了,好酒好肉都已備齊,只是這花魁娘子,今日卻是病了,無法相陪啊。”
盛主簿一臉掃興:“本官來就是為了花魁娘子,這見不到花魁,我還吃的什么酒菜,回了!”
老鴇子嘴上不斷賠著罪,手上倒是沒有多留盛主簿。
眼看二人就要走出門去,身后傳來一道不詳?shù)穆曇簟?
“你這老鴇,剛還跟本公子說花魁娘子被人搶先約去了,此時又說什么生病了,你口中有無實話?”
老鴇子轉(zhuǎn)身望去,竟是剛剛那年輕公子冷著臉發(fā)話了。
內(nèi)心大罵,果真是有錢沒腦的東西,咋就這一根筋,誤我事!
不等老鴇子說什么,盛主簿先是發(fā)作了,大聲罵道:“你這老鴇,竟敢哄騙本官,你快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搶我的人!”
這怒聲竟是讓大堂里都安靜了幾分,一群看客也無一人敢有抗議。
在清仙樓玩的久了,大家都熟悉得很了,這盛主簿的大名那是人人皆知。
一個新鄭城,知縣,縣丞下來,就屬主簿最大,誰沒事敢找他的不痛快。
“大人息怒,都是自己人,莫要傷了和氣。”
老鴇子一個勁兒安撫著盛主簿,還不忘轉(zhuǎn)頭瞪了宋瀚林幾眼。
宋瀚林此時卻是作壁上觀,他早看出有貓膩,出此一招也是看看這盛主簿能攪起幾分事情。
盛主簿還在氣頭上,喊叫著:“什么自己人,你不說是吧,我自己搜!”
當著這么多人,就這么灰頭土臉的走了,他盛主簿還要不要面子的。
也不顧老鴇子的阻攔,便要上樓去一間間的搜尋。
就在大堂里議論紛紛亂成一片之時,樓上傳來一聲爆喝:
“是哪個不長眼的混球,在下面叫嚷著呢!”
看來是下面的動靜驚動了上面的客人。
宋瀚林抬眼望去,看到其人,心下當即生出反感。
只見一醉洶洶的中年漢子,五大三粗一圈絡(luò)腮胡子,嘴里亂噴著什么鳥語。
這種人讓宋瀚林生理性過敏。
樓下盛主簿大怒:“好啊,原來是你,馬綏遠!”
宋瀚林一凜然,看向樓上糙漢子的眼神多了幾分寒意。
原來這就是那馬綏遠馬書吏。
“我以為是什么大官,原來是你這個鳥人,盛焦!”
馬綏遠搖晃著身子,指著盛主簿大罵道。
這倒是奇怪了,一個書吏怎么敢大庭廣眾之下跟一縣主簿叫板?
主簿怎么也算是知縣佐貳官,哪是一個書吏比得了的?
宋瀚林頗有些不解,難道就只因這馬書吏身后有章縣丞?
這二人如此水火不容,看來章縣丞跟盛主簿也是有矛盾的。
“你個天殺的反了你了!本官堂堂一縣主簿,還管不了你一個小小的書吏么!”
盛主簿還未被當眾如此欺辱,火冒三丈指著樓上破口大罵。
“一個主簿算個鳥子!老子只聽章縣丞的!”
馬綏遠粗著聲音,不屑的喊道:
“花魁娘子就在我這隔間里,今夜我便要笙歌通宵,想跟花魁娘子相約,憑你也配?”
盛主簿雙眼怒火中燒,也不顧風(fēng)度,就要卷起袍袖沖上樓去。
老鴇子眼見事態(tài)就要不受控制,連忙叫上一群小妹連摟帶抱,阻擋著盛主簿。
就在這緊急時刻,樓上馬綏遠身后雅間里轉(zhuǎn)出一個清麗身影來。
“二位大人不要吵了,是小女子的過錯,小女子給二位大人請罪了。
花魁娘子微微躬身,細膩的話語入春風(fēng)入耳。
場間一時都安靜了幾分,眾多色佬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樓上。
蛾眉皓齒,嬌艷欲滴。
宋大局長也是暗暗贊嘆,果真是花魁之姿。
“哎哎,這兒沒小娘子的事兒,純是下面這個不長眼的找茬,小娘子先安心在里面坐著,我解決了他就進來。”
馬綏遠色瞇瞇的看著花魁娘子,語氣倒是緩和了不少。
花魁娘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感。
這位花魁娘子也是遠近聞名的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平素也附庸一些風(fēng)雅。
對于馬書吏這等粗人,也是頗為不耐。
縣衙的人,老媽子安排的活兒,又不能不接。
“小女子不想讓二位大人傷了和氣,今晚就破例一次,跟二位大人共坐一夜吧。”
花魁娘子委屈巴巴的說著。
“不行,老子才不跟這混球一起!”
馬書吏盛主簿異口同聲叫道。
“那如此,只能按照清仙樓的規(guī)矩來了,小女子出一詩詞上句,二位大人接上下句。”
“讓大家伙都評評,誰的詩詞好,小女子便跟誰,這樣也頗為公允。”
花魁姑娘輕輕的說著。
說是清仙樓的規(guī)矩,也不過是她自命清高的附庸風(fēng)雅罷了。
眼見著面前這倆庸人,看起來就不像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了。
要是兩人都答不上來,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眾人將目光匯聚到兩人身上,看他們?nèi)绾螒?yīng)對。
“不行!為何只是他二人,本公子也要參加!”
眾人驚訝的看到,一個青袍公子昂首闊步走出人群,聲音瀟灑,腳步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