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曹炎第一時間沖到全身鏡前。
鏡子里的男生頭發有點長,額前的碎發軟塌塌地垂著,遮住了半只眼睛,顯得沒什么精神;
下巴上冒出了層淡淡的胡茬,摸上去有點扎手,看著格外潦草。“不行,得收拾一下。”
他皺著眉喃喃自語,轉身翻出剃須刀,沖進了衛生間。
冰涼的剃須泡沫抹在下巴上,曹炎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刮著,刀片劃過皮膚的聲音很輕,卻讓他莫名鎮定了些。
刮干凈胡茬,他又對著鏡子把頭發抓了抓,試圖讓它蓬松一點,折騰了半天,總算看出點清爽的樣子。
回到臥室打開衣柜,里面的衣服堆得有點亂,他翻來翻去,從最里面抽出一件淺灰色的休閑襯衫
這件衣服是去年生日時姐姐買的,面料柔軟,領口的弧度很襯臉型,記得上次見面時,楊文佳還隨口夸過一句“這件看著挺舒服”。
換好衣服站回鏡子前,曹炎對著自己扯了扯嘴角,想練習一個自然的微笑,可嘴角剛揚起就僵住了——太刻意了,像個提線木偶。
他嘆了口氣,算了,順其自然吧,反正緊張是藏不住的。
接下來該準備花了。曹炎坐在床邊,打開手機搜索“適合表白的花”,屏幕上跳出一堆玫瑰的圖片,紅的、粉的、香檳色的,一朵朵開得張揚又熱烈。
他盯著看了會兒,搖了搖頭,不行,玫瑰太扎眼了,不符合他和楊文佳的相處模式。
他往下滑著頁面,目光在無數花材中掃過,直到看到滿天星的圖片才停下來。
屏幕上的滿天星開得細碎,白色的花瓣像撒了把星星,簇擁在一起卻不喧鬧,配著淺紫色的包裝紙,透著股安靜的溫柔。
曹炎點進詳情頁,花語那欄寫著“永恒的愛、純潔與真誠”,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適合送給內斂而珍貴的人,寓意愛意藏于細節,從未改變。”
“就是它了。”曹炎心里一動,指尖在屏幕上點了點,記下花名,抓起錢包就出了門。
他按照地圖導航找花店,從街角的連鎖花藝店走到巷尾的夫妻小店,前前后后跑了十多家。
有的店里滿天星不夠新鮮,花瓣發蔫;有的包裝太花哨,裹著層層疊疊的紗紙,看著俗氣;還有的店主態度敷衍,問三句才答一句,讓他心里很不舒服。
直到走到老街盡頭,他才看見那家藏在梧桐樹下的花店。
店面不大,招牌上的“花語”二字漆皮都掉了一半,玻璃門上貼著幾張泛黃的剪報,透過玻璃往里看,能看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婆婆正坐在小馬扎上,手里拿著噴水壺,細細地給花架上的綠植澆水。
陽光穿過梧桐葉的縫隙落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看著格外親切。
曹炎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上的風鈴“叮鈴”響了一聲,老婆婆回過頭,臉上立刻露出笑容,眼角的皺紋像綻開的菊花:“年輕人,買花呀?”
“嗯,婆婆,您這兒有滿天星嗎?我想表白用。”曹炎站在門口,有點拘謹地攥了攥衣角。
“有,有,剛到的新鮮貨。”老婆婆放下水壺,慢悠悠地站起來,領著他走到里間的花架前。
那里擺著好幾束滿天星,白色的、淺藍的、淡紫的,一束束用麻繩捆著,看著清爽又干凈。
“這花好啊,不張揚,藏著心思呢。”老婆婆拿起一束白色的滿天星,用手指輕輕拂過花瓣,“像咱們過日子,細水長流才最真。”
曹炎看著那束花,心里莫名一暖,像是有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點點頭,沒忍住開口:“婆婆,其實我跟她認識好多年了,從高中就……”
話一出口他就有點后悔,怕顯得啰嗦,可老婆婆卻聽得很認真,還搬了個小凳子讓他坐:“慢慢說,不急。”
或許是店里的花香太讓人安心,或許是老婆婆的眼神太過溫和,曹炎坐下來,竟然絮絮叨叨地講了起來。
他說起高中時自己總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因為父母常年在外工作,性格變得孤僻,不愛說話,整個世界好像就只有課本和窗外的樹;
說起楊文佳原本坐在前排,不知道為什么和班主任吵了一架后,突然搬到了他斜前方的位置,成了全班離他最近的人。
“她真的很不一樣。”
曹炎的聲音放輕了,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下課的時候大家都在吵吵鬧鬧,她就安安靜靜地寫作業,筆尖劃過紙的聲音都能聽見;中午放學,別人都是抱著飯盒往食堂跑,她總是慢慢收拾桌子,把課本一本本摞好,鉛筆削得尖尖的放進筆袋里;
還有上課的時候,老師講笑話全班都在笑,就她坐在那兒,嘴角都不帶動一下的,眼睛亮亮的看著黑板,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跟她沒關系。”
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碰了碰旁邊的花盆:“那時候我總偷偷看她,覺得她像個謎,明明坐在那兒,卻好像隔著層霧,摸不透,可又忍不住想靠近。”
老婆婆聽完,沒說什么大道理,只是拿起那束白色的滿天星,又從旁邊抽了幾枝白色的桔梗,說:“加幾枝這個吧,桔梗配滿天星,顯清雅,跟你說的那姑娘一樣。”
她一邊用綠色的包裝紙仔細地包裹花束,一邊慢悠悠地說:“年輕人,喜歡就去說,別等。
我年輕的時候,就因為不好意思,錯過了好多事,現在想起來,腸子都悔青了。”
曹炎看著她枯瘦卻靈活的手指在花間穿梭,包裝紙被折出整齊的褶皺,麻繩在她手里繞了個漂亮的結,心里忽然安定了不少。
“不管成不成,總得試試,對吧?”老婆婆把花束遞給他,眼神里滿是鼓勵,“就算被拒絕了,至少以后想起來,不會怪自己當初沒勇氣。”
“謝謝您,婆婆。”曹炎接過花束,入手沉甸甸的,鼻尖縈繞著滿天星淡淡的清香,混著桔梗的甜味,讓人心里暖暖的。
他付了錢,老婆婆又往他手里塞了張卡片:“要是不好意思說,寫在這上面也行。”
走出花店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西斜,把老街的影子拉得很長。曹炎抱著花束走在梧桐樹下,花瓣偶爾蹭到臉頰,癢癢的。
他低頭看了看懷里的花,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想起老婆婆說的話,腳步不由得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