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歷史從哪來？（下）

研究刻在石頭、金屬等材料制成的紀念碑上的銘文，對歷史研究也有很大的實用價值。這些古代遺跡非常豐富，被認為是公眾和當代的紀念碑，它們構成了一種高度可信的歷史證據。

自文藝復興以來，人們對發現、收集、出版和解釋銘文的工作給予了極大的關注。這些銘文出現在圓柱、祭壇、墳墓、花瓶、雕像、廟宇和其他建筑物上。它們的目的是記錄一些值得紀念的事件，或者是指出刻有銘文的那些東西的用途和意義。銘文大多是散文形式，但有時也有詩歌。希臘銘文以其統一的美感、簡單明了的表達和充滿活力而著稱。已知最古老的銘文無疑是刻在埃及廟宇、陵墓和紀念碑上的文字。這些都是象形文字，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睿智的學者都無法理解這些神秘的文字。但最近，通過托馬斯·楊和商博良的過人智慧和辛勤勞動，埃及象形文字已經被破譯了，這些銘文為古埃及的歷史提供了極好的線索。其中一些銘文據說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000年。

如果是真的，最古老的希臘銘文就是在希臘的阿米克萊發現的銘文。上面包含當地阿波羅神廟女祭司的名單，年代是公元前1000年左右。人們還在奧林匹亞發現了刻在青銅板上的埃里亞銘文，上面用埃里亞方言寫著埃里亞人和古希臘人之間的盟約，年代應該是公元前615年左右。

人們還在一塊大理石上發現了西格安銘文，這塊大理石被認為是一座雕像的基座。銘文上很清楚地記載著法諾迪庫斯制作了3個茶具作為禮物贈送給西格翁的地方長官，時間應該是公元前6世紀。這則銘文使用了一種非常古老的書寫方式，希臘人把它叫作“牛耕式轉行書寫法”，也就是第一行從左到右書寫，第二行由右至左書寫，下一行又是從左到右，如此交替書寫，就像牛犁地一樣。下面的插圖是這個非常奇特的文物的摹本。

下面這段文字是它的譯文：

我是普羅科尼西亞人赫摩克拉底之子法諾迪庫斯，這是我的雕像。我送來一個杯子、一個茶托和一個濾盆，讓他們在議事廳里好生保管。西格安人，這個雕像屬于你們，如果遇到任何意外，你們要好生修繕。這個雕像是伊索和他同胞的作品。

公元前5世紀的提奧斯銘文寫的是地獄之神，上面說無論什么人反抗他們的長官，掠奪他們的領土，或者阻止外國人向他們供應糧食，就會傷害到這個城鎮的人民，而地獄之神就會降禍于這些壞人。

所有希臘銘文中最有趣也最重要的是《帕羅斯編年史》。這段銘文刻在一塊大理石上，現存于英國牛津大學。在17世紀早期，阿倫德爾伯爵雇了一個人幫他收集古董，這個人在士麥那得到了不少大理石古董，其中就有這一塊。在英國內戰期間，這些被命名為“阿倫德爾大理石”的藏品遭到破壞，有的表面被損毀，有的已經破碎了。其中一些被當作建筑材料來修復阿倫德爾的房子，而刻有《帕羅斯編年史》的大理石被砌成了煙囪。

這塊大理石保存完好，上面按時間順序記載了希臘歷史上長達1 318年的一段時期的主要事件。上面難以辨認的部分被學者們的聰明才智修復了。這份編年史應該是在公元前268年左右寫成的。為了滿足讀者的好奇心，我們從這段非常有趣的歷史記錄中摘錄了幾段：

前面，我已經敘述從雅典第一位國王刻克洛普斯開始到帕羅斯的執政官阿斯提亞那克斯和雅典的狄奧涅托斯的事跡。

自刻克洛普斯統治雅典以后，這個國家就被稱作西哥羅佩，而這個國家的原名是阿提卡，源自一位土著阿克塔約斯。距今1?318年。

丟卡利翁的都城在呂科雷亞的帕爾納索斯山，而刻克洛普斯的都城在雅典。距今1?310年。

大洪水發生在丟卡利翁的時代，丟卡利翁躲過了暴雨，逃過了降雨，從呂科雷亞來到雅典見到克蘭納奧斯，修建了宙斯奧林匹斯神廟，并為自己的幸免于難向神獻祭。克蘭納奧斯統治雅典。距今1?268年。

因為戰神阿瑞斯和海神波塞冬爭奪過雅典，而且雅典和波塞冬的兒子有關，所以這個地方又被稱為戰神山。克蘭納奧斯統治雅典。距今1?263年。

薛西斯在赫勒斯滂建造了一座舟橋，并在阿索斯山下挖通了運河，和希臘人在溫泉關展開了一場大戰，然后又和希臘人在薩拉米斯展開了海戰，希臘人贏得了勝利。卡利亞德斯是雅典的執政官。距今217年。

羅塞塔石碑上的銘文最近引起了人們極大的興趣，它代表了古埃及文物研究的最重要發現。這塊石碑是拿破侖·波拿巴在1799年左右遠征埃及時發現的。當時有一隊法國士兵正在羅塞塔這個地方建造一座堡壘，他們在挖地基的時候挖出了一塊巨大的刻有三段銘文的黑色玄武巖。這塊石碑后來落入英國人手中，現存于倫敦的大英博物館。上面的銘文是埃及祭司為了紀念托勒密五世而頒布的一種法令，日期是托勒密五世親政的那一年，也就是公元前192年。銘文記載了這位年幼君主的善政，并明確說明將在每座神廟為托勒密五世豎立一座雕像。這項法令用三種不同的文字刻在石碑上，分別是古埃及象形文字、古埃及通俗文字和古希臘文。人們可以很清楚地辨認希臘文的銘文，也為破譯另外兩種文字提供了可靠的方法，從而第一次找到了關于古埃及象形文字字母的線索，而這正是古文物研究者長期以來一無所獲的研究領域。

另外，人們從大量古代遺跡中也收集到了很多古羅馬的銘文。下面介紹的是其中最有趣的一部分銘文。

在羅馬的艦首紀念柱的底座上刻有一段銘文。艦首紀念柱是用來裝飾戰艦船頭的。這個紀念柱是公元前261年羅馬人在戰勝了迦太基人之后建造的，上面的銘文是為了紀念他們的執政官杜伊利烏斯。在第二次布匿戰爭期間，這個紀念柱被閃電擊中，后來直到1560年，人們才在羅馬廣場上發現了紀念柱的遺跡。這段銘文被認為是迄今為止發現的最古老的拉丁文或者羅馬文字的古代遺跡。

在西庇阿的墓碑上發現的銘文，在年代上幾乎與杜伊利烏斯紀念柱同樣久遠。其中一則是1780年在西庇阿家族的墓穴中發現的，銘文雕刻在一個漂亮的石棺上，現存于梵蒂岡。另一則銘文是在一塊從墳墓里搬出來的大理石板上發現的。

1640年，人們在那不勒斯王國阿布魯佐省發現了一段關于元老院酒神節法令的銘文。銘文刻在一個銅制的盤子上，其真實性得到了羅馬歷史學家李維的充分證實，李維說明了這項法令的背景和主旨。該法令頒布于公元前186年，內容是禁止夜間在羅馬領土上舉行酒神節的慶典儀式。

印章上的文字也可以作為歷史事實的證據。圓形印章在古代很常見，在很多情況下，印章上都刻有與歷史事件或傳說有關的象征性字符。人們發現了古代的印章。這些印章被確認為已知歷史人物的財產，因為上面都帶有這些人物的名字。下圖是埃及托勒密王朝某位國王的一枚印章。那是一種花押字，或者說是把很多字母組合在一個圖案里。這枚印章上的圖案就是一組希臘字母的組合“ΠΤΟΛΕΜΑΙΟΥ”。

在這方面，我們應該注意到塞浦路斯的書法雕刻石印，其中有非常古老的用紅色石榴石制成的樣本。克拉克博士見過一個這樣的紅瑪瑙石印，上面有一個銘文，結合了腓尼基人和伊特魯里亞人的字母。克拉克博士從這一點推斷出一個有趣的歷史事實，那就是腓尼基人和伊特魯里亞人原本是同一個民族。

古代雕像常常被作為確定年代的工具，此外，也被用于確定某段歷史的結束。這些雕像通常是為了紀念重大事件而建造的，同時也為了紀念那些參與其中的人。現存的古代雕像數量非常多，這讓我們對歷史上提到的人物的外貌有了一些了解。右側插圖是修昔底德的半身像，我們展示的是一幅臨摹圖片，但毫無疑問，它與原作非常相似。在古代的雕像中，人們發現許多羅馬皇帝的面部表情與當時的作家所描繪的人物特征驚人的一致。通過這種方式，歷史的偉大價值得到了確認。有一個至今仍保存完好的雕像展示著羅馬歷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一個奴隸偷聽到布魯圖斯的兩個兒子和他們的同伙密謀要幫助傲慢者塔克文復辟，隨后揭露了這個陰謀，從而拯救了羅馬共和國。這個奴隸一邊磨刀，一邊聽著陰謀者的談話。這個雕像被認為是古代雕像中最杰出的作品之一。

在埃及盧克索的廢墟中有一個巨大的頭顱雕像，它被認為是埃及國王塞索斯特里斯三世的肖像。據此我們有理由相信，我們已經知道了歷史上一位著名君主的真實外貌，雖然他所生活的年代距今如此遙遠。

古代的圖畫也可以被看作是歷史的材料和證明，它們通常表現的都是真實的事件。有時它們也會描繪與歷史事件密切相關的風俗習慣，也會經常表現歷史和神話傳說。最有趣的古代圖畫是在埃及的地下陵墓和神廟中發現的。我們發現，這些圖畫中最細微和最奇特的細節不僅展示了民族風俗、職業、服飾和建筑，還栩栩如生地表現出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歷史事件。其中包含如此豐富的細節，所以這些圖畫不存在被誤讀的問題。古埃及國王的歷史通過這個國家的神廟和陵墓的壁畫得到了精彩的展現。因此，這些圖畫所展現出的細節使我們更加了解生活在3 000年前的古埃及人的習俗，對他們的了解甚至超過我們對金雀花王朝時期英格蘭狀況的了解——而金雀花王朝距今不過500多年而已。

德國學者洪堡在墨西哥發現了一幅古老的圖畫，這幅畫描繪的似乎是《舊約》中亞當和夏娃被蛇引誘而墮落，以及亞伯被他的兄長該隱謀殺的故事。下面的插圖是這個奇特文物的復刻版畫，雖然這幅畫也許與人們猜測的主題并無關聯，但它仍然提供了一個實例，證明這些文物對闡明一些歷史主題應該是有用的。

最后，我們還應該在歷史的來源和證據中加上古代遺址。這些遺址經常會用一種不同尋常的方式證實古代歷史學家的記載，有時候還是我們所能找到的一些非常重要事件的唯一證據。埃及、巴勒斯坦、小亞細亞、希臘、意大利等地都有大量的古代遺址。在美洲，人們發現了奇特的古代城市遺址，這些遺址是我們了解當時居住在這些城市里的人們的發展水平以及民政情況僅有的材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遺址揭示了程度較高的文明社會的存在，它們曾經崛起、興盛然后滅亡，而除了這些遺址我們對此一無所知。這些城市遺址分布于墨西哥的帕倫克、尤卡坦的烏斯馬爾和危地馬拉的科潘。

古代最著名的歷史學家是下面這幾位：希羅多德，他活躍在公元前450年左右；修昔底德，活躍在公元前430年左右；克特西亞斯，活躍在公元前415年左右；色諾芬，活躍在公元前400年左右。他們都是希臘本土人。關于遠古時代的歷史，我們首先要感謝他們的著述。波利比烏斯活躍在公元前240年左右，他用拉丁文寫作。狄奧多羅斯在公元前50年左右編纂了一部通史，但這部作品的權威性不是很高。

偉大的羅馬歷史學家有撒路斯提烏斯，他活躍在公元前50年左右；李維，活躍在公元前20年左右；塔西佗，活躍在75年左右。

除了這些作家常規的歷史論著，我們還有許多權威性很高的附帶資料，包括關于《圣經》中最古老的年代資料。從《圣經》中得來的歷史被稱為神圣紀事，有別于其他那些被稱為世俗紀事的歷史。除了這些權威資料，還有其他一些古代著作，也大大豐富了我們的歷史知識儲備。然而，正如我們將在后面看到的那樣，這些著作常常出現分歧，因此，人類早期的歷史總是會陷入不確定和爭論的尷尬境地。當我們進入離現代(9)更近的時代，權威資料成倍增加，而歷史的資源終于達到充足和令人滿意的地步。

從上述角度出發，我們明顯可以看出歷史作為一門科學，必須不斷進步，從新增的事實獲得新的歷史材料，通過學者們的發現破譯那些至今難以辨認的古代手稿和銘文，并且通過比較年代日期和權威性來仔細篩查所謂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