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從醫院出來后，我沒有回家。

反而去清吧聽了會兒歌，我還點了杯酒，只喝了一點就胃里難受，我不想折騰自己。

于是，我專心的聽歌。

等到我想起來打開手機的時候，已經有了許多個未接電話，都是沈知念的。

我隨手點了一通撥回去，沈知念怒氣的聲音傳來：「打那么多電話為什么不接？」

我下意識的怕她生氣，「怎么了？」

聽到我周圍的喧鬧后，沈知念提高了聲量，「你和你那個師妹去喝酒了？」

「我自己?！刮蚁蛩忉?。

沈知念的聲音軟下來，卻依然不帶感情的問我：「那你喝了酒還能回來嗎？我去接你嗎？」

為什么一定要問我要不要，而是不直接來。

「我打車回去。」我語氣冷了下來。

沈知念還是來接我了，我喜出望外的看著她。

在靠近她的那一刻，我隱約聞到了她身上還有周云禮的味道。

沈知念將頭埋入我胸口，聞了聞我身上的酒味，「為什么一個人來喝酒？」

「有點不舒服?！?

她蹙眉，「無語，你又開始了?！?

不是這樣的，我真的不舒服。

見我不出聲，沈知念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我們去吃火鍋吧，算是今天燙到你的道歉?！?

沈知念主動去了一家火鍋店，難得的沒點清湯的鍋底。

看到沈知念被辣的直流鼻涕，我忍不住偷笑。

可能是幸災樂禍的太明顯，笑著笑著我開始咳嗽，嘴巴里又有什么流了出來。

我連忙用手捂住嘴，可猛烈的咳嗽讓我控住不住，血像沒關緊的水龍頭一樣從我的手縫中流下。

沈知念慌忙起身，「怎么回事？」

我一邊咳的口齒不清一邊向她擺手，「太辣了?！?

沈知念讓我去漱口，又找服務員要了熱毛巾給我擦嘴角的血跡，動作小心又細致。

我漸漸止住了咳嗽，拉著沈知念坐回去繼續吃。

沈知念不肯，皺起眉頭看我，「你也太沒出息了，辣成這樣了還吃?！?

「我想吃。」

我想和你一起多吃吃飯。

沈知念拗不過我，非要把火鍋里的菜過一遍清水再夾給我。

我看著她的行為很是眼熟，她一直不吃辣，每次我忍不住吃辣的時候，就會這樣過一遍清水給她。

「以后我們多來吃幾次火鍋。」沈知念突然開口。

我有些難過，她不知道，我沒有以后了。

心口酸澀的讓我忍不住流淚，沈知念蹙眉，「又怎么了？」

「火鍋太辣了，辣的我眼淚都出來了。」我揉了揉眼，「我們回家吧?！?

我喝了酒，是沈知念開的車，她低頭叮囑我系安全帶的時候眼睛被額前的碎發蓋住，顯得格外溫柔。

我突然有些話想問她。

和我在一起的這些年有沒有一瞬間動過心？

最終我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她的手機響起了一聲提示音。

沈知念下意識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將手機慢慢的斜背著我，又調低手機的亮度，這些小動作被我盡收眼底。

信息的主人，不言而喻。

9

這段日子，我的體重掉的越來越多，我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變化，像瘦骨如柴的侏儒。

止痛藥不再有用，我經常被疼的半夜醒來，然后一個人悄悄的躲去浴室吐血。

不過沈知念的睡眠質量似乎很好，她從未醒過。

我好像真的快要死了。

我開始每天在沈知念耳邊哀求，

「我帶你去草原好不好？」

「念念。」

我真的好想，好想看一看那個讓我父親追求一生的地方。

再晚，我怕就來不及了。

沈知念被我嘮叨的不耐煩，「煩死了！下周就去?！?

可能是看我的行為太過搞笑，沈知念突然蹦噠著抱住我，在我嘴巴上啄了一口。

突然的主動讓我的身形一愣，接著我壓下了她。

這種美味，以后再也嘗不到了。

過了兩天，我去補辦新的身份證。

在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家燒烤店，我被熏得咳嗽，格外的劇烈。

我蜷縮在地上虛出一身冷汗，我下意識打給了沈知念，無人接聽。

我忍著疼痛又撥給了林安，她來的很快，小小的身子扶起已經站不住的我，給我打了鎮痛劑。

我慢慢緩了過來，對著林安打趣，「別在我身上耽誤了?！?

林安瞪我，「我這是醫生負責任，不行嗎？」

「再怎么愛哥，哥馬上也要死了，你等不到嘍?！?

林安的眼角猩紅，讓我閉嘴。

我和林安去喝粥的時候，沈知念的電話回過來，「又怎么了？」

「沒事了?！刮揖従忛_口。

林安把吹涼的粥遞給我，「可以喝了，師哥。」

沈知念聽到了她的聲音，掛斷了電話。

晚上，沈知念回來的很晚。

我拿著電腦賤兮兮地靠近她，「小念念，我們定哪天的機票呀？」

沈知念默不作聲。

有種不好的預感席卷全身。

半晌，沈知念終于開口，「我需要出國一趟，有個項目?！?

什么項目會突然通知呢？

我不甘心的哀求，「我們呆不了幾天的。」

或許是我的臉色逐漸煞白，沈知念難得用撒嬌的語氣，「等我回來，我們去多久都可以?！?

我沒有回答。

我等不到了的。

第二天一早，周云禮就在家門口等她。

沈知念和我道別。

「念念，」我的聲音有些發顫，「抱抱?！?

正當我上前即將抱到她的那一刻，周云禮開口，「知念?！?

沈知念不再站在原地，而是轉身走向周云禮，我看著她的背影離開。

直到他們二人消失在我的視線里，都沒有再回頭看我一眼。

沈知念走后，我徹底擺爛。

想大聲咳就大聲咳，想吐血就吐血，林安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燒的迷糊。

渾渾噩噩間，我想起了兩年前我去接喝酒的沈知念回家的那天。

我剛到包廂門口，就聽到他們在討論我。

沈知念對我的厭惡被大聲的宣揚，「要不是因為他，我和我爸媽關系怎么會這么差？」

「我真的覺得周云禮和我才是同一種人，顧宴就是個死男綠茶，雖然長得帥，但我都厭煩透了?！?

「如果那天他死了，或許我早就成為了大提琴家。」

我沒有再推開這個包廂的門，而是裝作若無其事的在門口等她。

原來沈知念一直都是恨我的。

10

往后的日子，我開始頻繁的發熱，頭發大把大把的掉。

那種針刺一般的全身疼痛，折磨的我痛不欲生。

我不想再每天撿起一大把掉發，就去剪了光頭。

剪完頭發之后，我看向鏡子，鏡中映著我狼狽的模樣，鏡子里的人瘦的顴骨突出，臉色煞白，活像個鬼。

真的好丑，我突然慶幸沈知念的離開。

沈知念是個花癡，如果她看到這樣的我，肯定會更加厭煩吧。

林安見到我之后非要拉著我拍合照，我看到照片嫌棄的說，「丑死了，快刪掉！」

林安靜靜地看著我，「我記得師哥最帥的樣子。」

「可我現在……」我小聲說。

「那也是最帥氣的顧宴，」林安的聲音開始發抖，「是我想留住的，你最后的樣子?！?

我一個人被疼痛折磨的苦不堪言，意識模糊間，我摸到了沈知念的電話。

我就是這么自私。

像沈知念說的那樣，身為一個男人整日里都在情情愛愛。

如今我快要死了，再自私最后一次也沒關系吧。

沈知念好半天才接通電話，「怎么突然打電話了？」

「我好想你。」我實話實說。

「今天是和爸媽一起吃的餃子嗎？」沈知念問我。

我怎么敢讓他們見到我現在的樣子，所以我早就騙他們說最近在準備開公司，很忙。

「我沒吃餃子。」

沈知念像逗小孩一樣，「哎呀，你個小宴自，小心凍壞你的豬耳朵。」

我咯咯地笑，笑著笑著又哭，「你喜歡周云禮是不是因為他很帥，可是我也不丑啊，林安還夸我最后的樣子也好看呢。」

我說漏了嘴，但沈知念沒注意到，她的語氣變了一下，「我掛了。」

「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我忍不住了。

「我說了我要掛了。」沈知念不耐煩地回答。

「可是我好想你，念念，你再不回來以后就見不到我了?！刮冶惶鄣囊庾R模糊，開始胡言亂語。

但我忘了，沈知念最討厭我威脅她。

果然，她直接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