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他愣了一瞬，但還是掙脫開我的手。

見此，我又快速伸手。

這次，我只抓住他的衣角。

「菜涼之后，加熱也不是以前的味兒了。」

「不吃幾口再走嗎？」

他沒開口，只是拽出我手里的衣角，大步跑遠。

我轉身坐在沙發上，看到他忘在家里的手機，屏幕一閃，新消息浮在最頂端。

是阮清恬發來的消息。

「謝謝江哥哥，我其實騙了你，我還沒到快死了的程度啦，只是崴了腳。」

「但這種大雨天，你還來救我，我愛死你啦江哥哥！」

我坐在客廳，看那一桌菜熱氣漸漸消散。

一到陰雨天，我左腿勉強保住的膝蓋就會劇痛。

有時，連站起來都難。

剝了幾個蝦，我推開門，喚來總在附近徘徊的流浪貓。

人走茶涼，也只有這小貓會招之來揮之去了。

「是只雄性小貓啊。」

我抓住小貓后頸，不免皺了皺眉。

「我是被男人傷透了，你要想跟我回家，得先做個絕育手術。」

回到屋里，我給朋友楚漣打去通話。

「來接我。」

10

江東十一點才到家。

我沒問他任何話，只是用毛巾擦去他臉上的雨水，把菜又熱了一遍。

「媳婦兒，這桂花藕還是你做得最好吃！」

「那就多吃點。」

我笑著給他夾了一筷子桂花藕，他看向我，眼中是溢出的幸福。

吃吧，江東，這是你我二人的散伙飯。

婚禮這天，我凌晨四點起來化妝。

江東說我辛苦，十分殷勤地給我端水揉肩。

那副溫柔模樣，倒像極了學生時期的他。

「小曦，等大學畢業之后，我們結婚的時候，我肯定會哭得很慘，我一定會想，我娶了宋曦，我怎么這么有福氣啊......」

曾經的記憶讓我眼前有些模糊，以為是霧氣，伸手觸碰鏡子，又因為鏡面冰冷，一瞬縮回手指。

哦，對，那都是以前了。

婚禮十點舉行，現在八點半，江東正在化妝打理。

手機微微震動，我走下樓，看到好友楚漣坐在車里，正看向我招手。

「東西送去了？」

「保證完成任務！」楚漣比了個耶。

我笑著打開副駕駛的門，坐在位置上，車窗緩緩升起。

最后一絲縫隙，我抬頭，最后看一眼我住了一個多月的地方。

其實，江東，我還瞞了你一件事。

不過，你最后會知道的。

一切都安排好了，江東。

這是我送你的驚喜，我說到做到。

你會如愿以償的。

11

轉眼，一月時間轉瞬而過。

我離開的那天，熱搜很熱鬧。

幾個詞條占據各大軟件榜首，說的都是同一件事——

「原配給小三辦婚禮，江氏總裁現場崩潰。」

網絡上人們議論紛紛，一時間熱度不下。

「人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看到，原配給小三辦婚禮，這誰出的招兒啊，太牛了！」

「別說了，直播看了沒，那個叫阮清恬的小三兒穿著婚紗走出來之后，江總臉都綠了。」

「還有，那司儀也是個敬業的，橫幅掛著明明是新人：江東和宋曦，但人家愣是照著本讀，說阮清恬小姐和江東先生，誒呦，樂壞我了。」

「......」

沒錯，婚紗是給阮清恬穿的，司儀臺本是我寫的，為的就是讓阮清恬顏面掃地。

我就是為了讓江東把他最在意的面子，丟個干凈。

既然江東在我和阮清恬之間搖擺不定，他對阮清恬戀戀不忘，那我愿意成全他們。

他對我的愛太復雜，摻了恨和怨，從不單純。

我不要這種摻了雜質的愛。

我宋曦從不是什么蠢貨，我只是太渴望得到愛。

所以，我才會忘了愛自己。

「宋曦，恭喜出院，以后可要記得好好愛自己！」

楚漣笑著把花放我懷中，我接過花，說了聲謝謝。

「不過，你真不覺得可惜嗎，怎么說，也是一個小生命。」

我摸了摸小腹，搖搖頭。

和江東同居第二周，我發現自己懷孕。

醫生說我的身體太虛弱，不適合懷孕，建議我趁早流掉。

我本來打算等狀態穩定后，再告訴江東，一起做出選擇。

但一次次見證江東做出的事后，我最終下定決心，與腹中的孩子告別。

婚禮上，那個打了蝴蝶結的盒子里，放的不是戒指。

里面放了一封講清了一切的信，還有一張B超檢驗單。

我的孩子，應該是懷著愛意出生，是由合格的父母去撫養長大的。

從小，我已經受夠了病態的環境，被迫去做選擇，我不能再讓自己的孩子承受這一切了。

「我聽你請的那個司儀說，當天在婚禮現場，江東和瘋了一樣，撕心裂肺叫你的名字。」

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我聽楚漣絮絮叨叨。

「這些日子，他天天都在找你，前些日子我去他公司，看他那副樣子，喪得要命，和天塌了似的。」

我聽著，心里卻不起半分漣漪。

「哦。」

楚漣被我的冷漠給逗笑了。

「誒，我x——」

車突然一個急剎，我穩住身體后，聽見熟悉的聲音。

車窗玻璃緩緩下落，我看到江東的臉，格外憔悴。

他看到我的一瞬間，立刻脫力般，跪在車門外。

「宋曦，是你資助我，讓我去留學，讓我去創業——」

「宋曦，那個人就是你，你為什么不說！」

12

「小曦，我都知道了，是我錯了，我太糊涂，求你，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

我低頭看著他，卻清晰的感到，我已不會再心疼他了。

「江東，我給過你機會了，很多次，是你不要的。」

他愣愣抬頭看向我，與我對視。

這次，是我先避開視線，偏頭看向了別處。

「江東，這一次，我們真的散了。」

「回不去了嗎？」他有些失神。

「早就回不去了。」

當初江家破產，江家夫妻為了躲債，瞞著江東卷鋪蓋跑了。

一日之間，江東從貴公子跌落到背負巨額債款的負債人。

那時，我與他正值高三，正是需要花錢的時候。

我父母是家族聯姻，沒什么感情，我自幼也不受家人重視，只能暗中悄悄幫他。

大學畢業那年，我用自己的小金庫，買了房和鉆戒。

我天真的期盼一個契機，能夠和他相愛一輩子的契機。

那對鉆戒，分別刻了「SJ」和「YN」。

四季予你。

可我等來的不是和他的四季，我等來的是聯姻。

是出賣我的自由，換取他自由的一場豪賭。

我接受了，我用最后的錢資助他，讓他去遠方留學。

期間，我被韓聘壓迫，家暴，能夠賺錢的機會很少。

但我每賺得的一筆錢，都會給他寄去一半。

我本以為，在一切塵埃落定后，我把一切講給他聽，我們一定還能回到從前。

是我錯了，江東。

冬天寒冰萬丈，太過堅牢，曦光再暖，也暖不化心。

「就這樣吧，江東，這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

看著他探進車窗，抓住我胳膊的手，我微微用力掙脫開。

他見此，又迅速抓住我的手，可這次他只抓住我衣袖一角。

「江東，再見。」

車窗緩緩上升，他終究什么也沒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