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宋曦,碰上什么好事兒了,笑這么開心?」
同事瞧見我,打了聲招呼。
我低頭,迅速抹去眼角的濕潤,沖同事?lián)u搖頭。
開口,聲音有些顫抖。
「就是,我做了個噩夢。」
剛剛,我突然發(fā)現(xiàn)。
夢醒了。
夜里,我加班后,江東照常接我下班。
我習(xí)慣性打開副駕駛的門,卻看到陌生的女孩。
「姐姐好啊,我叫阮清恬,在江哥哥公司工作,江哥哥順路送我回家。」
我沒吭聲,打開后車門,緩慢坐上后排位置。
這一路上,阮清恬都在對江東撒嬌。
江東時不時回頭看向我,像顧及我的心情一樣。
下一秒,江東忽然急剎,我重心不穩(wěn),頭狠狠磕在玻璃上。
我看清了車窗上一片鮮紅,是血。
透過一片血紅,我看到韓聘的臉,突然感覺一陣窒息,兩眼發(fā)黑。
解開安全帶,剛推開車門,我一頭栽倒在地。
「小曦!」
5
被噩夢驚醒,我猛的睜眼,看到江東滿是擔(dān)憂的臉。
「小曦,你突發(fā)驚厥,嚇壞我了。」
沒錯,是韓聘干的。
他知道,自從我受傷截肢后,就對血有極深的恐懼。
我?guī)状嗡?,突發(fā)驚厥,有次差點(diǎn)兒沒了命。
手背有些溫?zé)?,是江東的眼淚,他紅著眼眶看我,滿眼都是心疼。
我擦去他的淚,剛想開口。
下一瞬,瞧見他身后阮清恬手腕上的東西后,我又再次陷入沉默。
阮清恬手腕上的,是我和他戀愛五周年那天,我送給他的禮物。
是我跟著老師傅學(xué),耗時半年才做成的手鏈。
見江東不搭理自己,阮清恬自覺沒趣,說了聲再見,轉(zhuǎn)身離開病房。
我回過神來,看著江東的眼睛。
「江東,你還愛我嗎?」
他再一次躲避開我的視線,只是低頭牽著我的手,極其平靜地說。
「我愛你?!?
我突然笑了,鼻子發(fā)酸,死死攥住衣服,大聲嘶吼。
「小曦,你怎么了,你——」
「沒事?!?
只是心里太憋屈,總要發(fā)泄出來。
前半生被迫出賣自由,后半生,我不能犯傻了。
我笑著搖頭,顫抖地掏出兜里的紅絲絨盒子,放在他手心。
取出男戒,我把男戒緩緩戴在他的無名指上。
江東愣了,他呆呆地看向我,反手握住我的手。
見他想開口說話,我用食指抵住他的唇。
不用再說愛我了,江東。
自從那天之后,你說的每一句愛我,我都會當(dāng)做謊言。
也許,我只需要最后再掙扎一次,這段感情就會被徹底溺死。
江東,期待婚禮那天吧,那是我對你最后思念和報(bào)復(fù)。
這個戒指,只是一個圓句點(diǎn),為我們曾經(jīng)的九年畫上的句點(diǎn)。
他緊緊抱住我,我能感受到,他的手正微微顫抖。
是啊,你愛我,江東。
我也輕輕靠在他肩上,與他相擁。
江東,我可不能辜負(fù)你給我的這份「愛」。
「江東,我想和你說說曾經(jīng)的事兒——」
6
那一晚,我把一切真相都告訴江東。
曾經(jīng)和他分手的原因,包括我這些年經(jīng)受的痛苦。
江東一開始不以為然,只是聽我講到自己失去左腿那晚時,他突然死死抱住我。
「別說了,別說了,小曦——」
他埋在我懷里,抱住我的胳膊微微顫抖。
就像我是他很珍重的寶物一樣。
「對不起,江東,這么多年,我都沒有機(jī)會把這些事告訴你?!?
江東,我們倆可真是,兜了好大一圈啊。
「小曦,從前種種都不重要了,對嗎?」
他像是在辯解或確認(rèn)什么似的,死死抓住我的肩,一字一字問我。
違心的兩個字怎么也說不出口,我不再看向他的眼睛,低頭輕聲說。
「也許吧?!?
他又一次抱住我,極其輕柔地?fù)嶂业谋?,像是對什么釋懷般,一次次重?fù)道。
「小曦,我們重新開始,一切都來得及,來得及......」
我也回抱住他,臉貼著他的臉,感受著彼此的呼吸。
過往怎么能忘記呢,江東?
忘不了的,我永遠(yuǎn)忘不了。
正是那些傷痛,才造就了現(xiàn)在的我。
江東,謝謝你給我的九年,以后,你可以繼續(xù)活在違心的愛情里。
但是我,江東,我再也不會愛你了。
自那天后,江東對我越來越體貼。
他像是特別焦急,找?guī)煾邓氵^日子后,他把婚禮定在七天后。
「小曦,我們錯過太久,我不想繼續(xù)等了,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看他認(rèn)真的模樣,我不說話,只是笑著點(diǎn)頭。
「小曦,今晚八點(diǎn),我讓司機(jī)去接你,咱們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我得好好和我那群朋友炫耀炫耀!」
他笑著攬住我,好像真的很幸福。
八點(diǎn),司機(jī)如約來到我公司樓下,我也準(zhǔn)時來到他說的地方。
我穿不了高跟鞋,所以只是簡單化了個妝,穿得規(guī)整些。
找到包廂后,我剛想推門,卻聽到里面的動靜。
「江哥,我也糊涂了,你前幾天才和阮清恬去開房,怎么現(xiàn)在又說要和宋曦結(jié)婚了?」
我站在門前,透過門被打開的縫隙,看到江東臉上的不耐。
「年輕的時候傻,覺得專一就能討來真心,現(xiàn)在我才明白,女人好不好,還是得多試試?!?
「呦,那江哥您這是試出來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當(dāng)年資助我的恩人,我最想娶的人是她,但既然找不到,那就湊合湊合過吧?!?
他不屑的冷哼一聲。
「別看宋曦老了點(diǎn),但至少對我真心,比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姑娘溫柔體貼多了?!?
胃里翻涌,一顆心快嘔出來,我飛快捂住嘴。
現(xiàn)在臉站在這里,我都會覺得自己太過可笑。
身體太過僵硬,我只是轉(zhuǎn)身就用了半分鐘。
「江哥哥,我來啦!」
回頭那刻,我瞧見阮清恬的臉。
「誒呀,姐姐,你做什么啊——」
我狠狠抓住阮清恬的手,摘下她無名指的戒指。
阮清恬的叫喊聲招惹來不少人,包括江東。
包廂門被推開那刻,我恰好看到戒指內(nèi)圈「SJ」兩個字母。
這是我送江東那個對戒,其中的女戒。
是我的戒指。
7
抬眼,我和江東對視,瞧見他慌亂的神色。
「姐姐,這是江哥哥送我的東西,你還給我!」
我冷笑一聲,把戒指放在她手心里。
轉(zhuǎn)身時,不小心踉蹌一步,江東迅速走來扶住我。
「小曦,你,你什么時候來的?」
江東有些語無倫次。
「這都是誤會,我從沒送過她戒指,是她自己偷的,小曦,你是相信我的,對嗎?」
「江哥哥,你怎么能說是我偷——」
「滾!」
沒等阮清恬說完話,江東厲聲怒喝。
她被嚇得眼眶通紅,轉(zhuǎn)身哭著跑走了。
「誒呦,嫂子,您大人有大量,男人哪兒有不愛玩的,江哥這就算是好的了!」
他那群朋友沖我嬉笑,開口大大咧咧地說。
「就是,剛才江哥還夸嫂子您賢惠識大體來著,哈哈哈——」
我沒搭理他們,只是淡淡掃了眼江東,轉(zhuǎn)身就走。
江東緊緊跟在我身后,幾次想拉住我的手,卻次次都被我掙脫開。
被他拉進(jìn)車?yán)?,我坐在副駕駛上,一路無言。
彼時,我與他只能聽到電臺播放的那首「匆匆那年」。
他拼命和我解釋,說這件事他不知情,是阮清恬自己私自拿走的。
我都信他。
「我愛你啊,小曦?!?
我唯獨(dú)不信這句話。
「江東,你是真心想娶我嗎?」
江東,這是我給你的最后一次機(jī)會。
他和我對視一秒后,錯開視線,一如往昔。
江東,你的答案,我明白了。
那一晚很安靜,他從背后抱住我,在我耳邊說我與他的曾經(jīng)。
他自己說了很久,我安靜的聽著。
有些話說的再多,也無用。
但他不一樣,至少,他那些謊話讓我睡得很香。
自那天后,我漸漸對他疏離。
我拒絕他接送,也不再和他共處一室。
他卻越來越粘我,甚至表示,如果我喜歡,婚禮上誰都可以不請,他只想我和他在就好。
但我知道,他最在意的就是面子。
曾經(jīng)我們戀愛九年,雖然很少吵架。
但一旦起了爭執(zhí),他從不服軟。
現(xiàn)在,他每天患得患失,總會一次次問我。
「宋曦,你愛我嗎?」
「愛?!?
曾經(jīng)。
8
婚禮就在后天舉行。
婚禮上每件事他都說給我聽,征求我的意見,我點(diǎn)頭后,他才定下來。
他父母已不在人世,我父母因?yàn)槲宜阶噪x婚,早已覺得我是家族的恥辱,不愿認(rèn)我。
所以,參加婚禮的人不多,只有他和我的朋友。
請司儀和做婚紗的事,是我負(fù)責(zé)的。
我本職是服裝設(shè)計(jì)師,他理解我的想法。
「媳婦兒,辛苦了,還得是你專業(yè),你要是喜歡,我們多買幾件婚紗,不用擔(dān)心錢,老公永遠(yuǎn)是你最堅(jiān)強(qiáng)的后盾?!?
做婚紗的師傅是有名的服裝設(shè)計(jì)師,他和我有幾次合作關(guān)系,算是朋友,比較了解我的風(fēng)格。
「宋曦,這件怎么樣,我看著很適合你。」
我拿上走進(jìn)試衣間,衣服貼著身體曲線,正正好好。
走出試衣間后,我把衣服交給朋友。
「腰身再加大些吧,一寸就好?!?
司儀也是我認(rèn)識的熟人,連司儀上場讀的詞,都是我親手寫下的。
一切塵埃落定后,就剩等待了。
明天,就是婚禮。
夜里,雨下得很大。
我做了一桌好菜,他看著我忙碌的模樣,笑得極其燦爛。
「媳婦兒,你這樣忙著做菜的樣子,我好像看了好多年一樣。」
我眼睛突然模糊了,飛快眨眨眼,把淚憋回去,轉(zhuǎn)身沖他一笑。
手機(jī)鈴聲響起,又被江東一秒掛斷,我炒菜的手一停。
反復(fù)數(shù)次,江東還是接了。
幾秒后,客廳傳來巨響,像什么掉落的聲音。
我打開廚房門,看到江東拿起衣服,急匆匆想打開門。
「江東,不吃幾口嗎,菜還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