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興二十五年冬月十二日

永安公

一縷青煙從裝有名貴沉香的掐絲銅爐中緩緩升起。棉簾起處，一位著皂色妝花袍服的老年女官輕步而入。看其衣上繡著的精美紋飾，就可知這位女官在宮中地位頗高。她手托一個紅漆茶盤，盤上放著個窯變釉斗彩小蓋鐘，緩緩向窗下一張烏木長榻走去。絳紅色的帳幔被雙鳳金鉤輕輕挑起，老女官對榻上一身鴨青澀薄羅中單的周賢太妃溫聲稟道：“太妃！藥來了。”

周太妃嗯了一聲，緩緩坐起身來。伸出一雙枯瘦多皺的手接過鐘子，喝了一口，皺眉道：“杜若！讓太醫院把以后吃的藥都做成丸子。這也太苦了些！”杜若應了。又問：“現在是什么時辰？”

“卯時三刻了。”

“春晴來了嗎？”周太妃送過半盞剩下的湯藥，輕聲問道。

“隱王菲來了有半個時辰了！見您睡著，不敢相擾。現正在偏殿相候。”杜若接了蓋鐘回道。

“給我洗面、梳妝、更衣。”說著掀被就要下榻。杜若忙上前攙扶，勸道：“太妃身子欠安，王菲又不是外人，就不必麻煩了。”

“我好著呢！你不必多言。”周太妃不理，自顧自的下了榻向東側間走去。杜若暗嘆了口氣，無奈、只得扶著她在一張花梨木大妝臺前坐了。宮婢們送進熱湯、脂粉、鏡奩等物。不一會妝畢，淑了頭。杜若取過一件暗緋色鳳穿牡丹天鵝絨長褂給她穿上。整件褂子系用一批九尺長寬的暗緋色天鵝絨裁就。乃周太妃七十大壽之時，隱郡王用六十兩黃金從一個阿拉伯巨商處購得。又命江南有名的巧手繡娘費心縫制，前前后后費去資財無數。整件衣裳上鑲有一千零四十二顆寶珠，最大的一顆有龍眼大小，精粹耀目、華美非常，速來為太妃所珍愛。杜若收拾停當，方欲打起珠簾，聽得太妃淡淡道：“把這件衣裳換了。拿那件蓮青色對襟多羅褂子來吧！”

“太妃！這是為何？”杜若不禁失口問道。望著鏡中自己枯槁的病容，周太妃輕輕嘆了口氣：“我老了！這衣裳太過奢美。不配了！”小內監忙取來褂子，太妃換過，命傳隱王菲進來。

不一會就聽的環佩叮當，香風過處，一個嫵媚的身影飄然而入，向著鳳座盈盈行下禮去，“拜見太妃！”

“起來吧。”太妃溫聲道。

隱妃謝了，起身笑道：“聽皇后說，太妃近來鳳體欠安，妾親手做了些爽口的小點，請太妃嘗嘗。”于適揚聲向外面命道：“端上來。”

便有隱王府里幾個插金帶銀的使女提了兩個剔紅食盒進來，眾宮婢接了，一一用銀針試過，不一會擺畢，退在一旁。周太妃舉目看去，諸般點心果品皆料理的十分潔凈素淡，且都是就著自己平日所喜，變著花樣的整治出來，顯示花了不少功夫。心中滿意，不由得多吃了幾口。

旁邊喜壞了老女官杜若，見太妃吃的香甜，笑對隱妃道“太妃這幾日懶怠飲食。還是王菲蕙質蘭心，做了這許多可口的點心來。太妃一喜歡，吃的到比平時多些。”

“姑姑謬贊了！”隱妃笑道：“太妃是看我可憐件兒的，獻寶似的，粑粑的送了來，不忍灰我的心，便多吃了兩口。實是一片體下的慈心。姑姑卻是贊錯人了！”話未說完，眾人皆已笑個不住。

周太妃撐不住，撫著胸口笑道：“你瞧瞧她這張巧嘴！別人哪里說的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