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米線下肚，劉子源滿意地打了個飽嗝，與同在打嗝的張元河相視一笑，便起身走出了食堂。

因為他們兩個人都是走讀生，所以沒有宿舍可以休息，只能回教室趴桌上睡覺。回去的途中，往日熙熙攘攘的籃球場已然沒了動靜，剩下幾個打籃球的衣服上也都是“藍白藍”的高二級標志，身著“白藍白”的高三學生卻都在匆匆趕回教室，嘴中普遍還叨叨著什么。

半路上，張元河被英語老師王雅琪叫走去單獨背英語了，劉子源只好自己獨自走回班。

班里面沒幾個人，剛剛吃完飯，住宿生已經趕回住宿部了，其他人還沒有趕回班，讓教室里顯得有些冷清。

韓雨萱正坐在座位上奮筆疾書地寫著什么，若有所思地抬了一下頭，與劉子源的視線相碰撞，頓時眼神躲閃，不自然地把剛剛在寫的紙折起來，丟給了正坐在自己后方的柳曉悅，柳曉悅會心一笑，點了點韓雨萱的頭，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劉子源好奇地瞅了瞅那張紙條，雖然想弄清是什么，但是觀察氣氛好像能看出那似乎是韓雨萱的隱私，不好刨根問底。

韓雨萱注意到劉子源探究的目光，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然后就把頭蒙在了校服帽子里，好像要趴好準備睡覺了。劉子源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輕輕地背起了自己昨天抄的一首詩。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星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嗯？昨天你抄的是鵲橋仙？”韓雨萱朝著自己趴著，好奇地問。

“嗯。因為老師讓抄的那幾首里面鵲橋仙最短，最好寫。”

韓雨萱白了劉子源一眼，說到：“我還以為你喜歡秦觀的詞呢，害我白高興一場。”

劉子源尷尬地笑了笑，轉過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而韓雨萱卻是有些落寞，想說些什么，但又難以啟齒，只能是微微動了動嘴，便趴著睡覺去了。

九月初，夏季的炎熱還未褪去，本就悶熱的教室又因為空調的停機而讓人心跳加速，煩躁中帶著些許怨言。空調停機的時間不長，隨著修理工的離去，空調“滴”的一聲開啟，一陣沁人心脾的涼風混雜著窗外徐徐的夏風，卻似春風拂面，令少年們安靜地趴在桌子上。

韓雨萱則是看著劉子源熟睡的臉龐，無聊地敲著手中的筆，清脆的“嗒，嗒”聲傳出，頻率越來越慢，最終也消失在了教室中。悠長的午休鈴沒有吵醒任何一個少年，輕微的鼻鼾聲也從教室中的某個角落傳來，顯得教室中格外地安靜。

……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悅耳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朦朧中，劉子源向聲音的源頭看去，夏日窗邊的微風正卷起少女的發絲，輕柔地拂過少女的臉頰，學生特有的少年感與窗外生機勃勃的景象相互呼應。這一幕不禁讓劉子源看的愣住了神，那少女轉向他，似乎是在微笑。

但就在她的臉龐出現，劉子源想看清面前的人是誰的那一刻，悠揚的起床鈴聲卻在此時響起，腦中呼地一陣疼痛，迫使他睜開了雙眼。

窗簾被窗邊的同學拉開了，刺眼的陽光肆意地灑在臨窗的桌子上，劉子源不耐煩地用校服外套把窗戶遮住一部分，給自己創造一個不刺眼的小空間。同學們的眼中還帶著些許困意，清醒中卻有些迷茫。

畢竟剛起來，誰腦子還清醒著呢？

劉子源看向黑板，多媒體大屏上已經投上了中午要寫的數學題，劉子源一邊從腦海中搜集著塵封在記憶深處的數學公式，一邊費力地疏通思路，寫下一行一行的∵和∴。教室中只能聽見翻找卷子的嘩啦嘩啦聲，在安靜的教室里不斷刺激著每個人剛剛睡醒的神經。

韓雨萱側頭看向劉子源的草稿紙，撇了撇嘴，“你寫的太繁瑣了點兒吧？昨天又被老師罵了？”

劉子源看著自己的草稿紙，確實繁瑣，很多成型的公式和定理已經忘干凈了，在證明中甚至還能找到試圖證明全等三角形的影子，頗有畫蛇添足之感。

“昨天睡的有點晚，腦子不太清醒吧……公式記不起來了……”劉子源無語地看著自己的解題過程，“要不你給我看看怎么簡化一下？”

“我看看，你這題就可以用個基本不等式，你又不是初中生，這種籬笆問題用頂點坐標干嗎？解個一元二次方程，又累又費時間，還容易錯，”韓雨萱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剛要開口說話，目光掃過一行計算，瞬間笑出了聲，“還有這個，20乘10等于多少啊？等于400？”

劉子源順著韓雨萱指的方向看去，也不禁尷尬地笑了笑。確實，能寫出一行“20x10=400”的這種式子，說明中午剛睡醒的腦子果然不太好使……

下午的陽光并不是多么明媚，看向天邊還隱隱有要下雨的跡象。大課間的時候，張元河拉著劉子源去了羽毛球場，安陽一中有兩個羽毛球場地，一個在室內，健躍樓的一樓，還有一個在操場的北邊，離著高三教學部比較遠。劉子源看著周圍正疾馳去操場北邊的同學們，不禁也有些躍躍欲試，但是下一秒便被張元河拉了回來。

“你傻啦？北場今天有挑戰賽，你覺得你能干得過那些校隊？走走走，咱們去健躍。”張元河使勁一拽劉子源，便跑向健躍樓，劉子源也反應了過來，便也跟著張元河跑向了健躍樓。

刷卡，領羽毛球拍，看著空空落落的羽毛球館，張元河不禁笑出聲來：“你看，我說什么來著？果然全去看比賽了，來來來，今天不把你打個光頭我都不回去！”

劉子源也應和著說道：“你試試？也不知道誰會被剃光頭呢。”，說罷，便輕輕一揮拍，但球卻如閃電一般向張元河的底線逼近，張元河連忙后撤接球，劉子源貼網推球，瞬間球便被一拍扣在地上。

“源賊，你好大的膽子，你等我熱身好了，嘿咻……”“等你就等你，反正今天大課間長著呢。”

黑夜已至，夜深人靜中，晚自習的鈴聲響起，整棟高三的教學樓鴉雀無聲，劉子源仔細地做著一篇名為《被騙》的小說閱讀，讀著讀著，不由得笑了出來，雖沒有出聲，但被韓雨萱發現了。

韓雨萱塞過來一張紙條，問劉子源到底在笑些什么，劉子源便把卷子給了韓雨萱，韓雨萱看了看，也笑了笑，把卷子還給劉子源后便接著寫數學大題去了。

劉子源注意到她把自己已經做過的題添了幾個字，讓答案更完整了。

臨近放學，因為是周五，班里響起了一片簌簌的收拾聲，物理老師錢衛華抬頭似乎想管一管，但看到韓雨萱也在收拾時書包時，只是重重咳嗽了兩聲，便又低下了頭看教案。

簌簌聲漸漸大了，錢衛華忍不住說了一句：“安靜點，萬主任在外面呢。”

這句話果然管用，簌簌聲瞬間消失，教室里安靜地只剩下不時傳來的筆劃過紙張的唰唰聲。

萬主任原名萬伊晴，是高三年級的教導主任。性格暴躁，經常因為一點小事而逮著幾個學生，一個班級乃至整個高三年級，曾經還在一次校會上順便逮住了整個學校的高一到高三，被她逮到的都沒什么好結果，常常是被罵個三進三出，所以學校里流傳著一句話曰——“惹誰也不能惹萬老魔”。

劉子源看了看墻上的時鐘，還有一分鐘下課，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劉子源便無聊地看向窗外，安陽一中建在AY市臨近郊區的北環路附近，雖臨近郊區，但因為AY市北接京都，故同樣也比較繁華。

黑夜時分的窗戶如同一面鏡子，映出整個教室，在映像中，劉子源忽然發現韓雨萱似乎也在看向窗外，似乎與自己的目光頻繁地觸碰了幾次，讓劉子源的心有些癢癢的。

她是在看我嗎？還是在看窗外？還是在愣神？

應該是在看窗外吧……

她怎么可能看我呢，我回來就是學習的，就是考大學來的……

劉子源在心中默念幾遍“定心真言”，放學鈴打響，劉子源提上書包單肩挎著便跑出了教室。

管他呢？回家者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