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把蕾娜塔放在冰上,捧起雪蓋在她的臉上,念誦起古老的咒語。
恍惚中,蕾娜塔看見了漣漪,那是溫暖的水,一雙強有力的手把她沉入溫暖的水中。
這是一場洗禮,是她的新生。
零號看見虛空中綻放出一張美麗的面龐,豎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歪著腦袋笑了笑。
“諾倫,不好意思,她的命運不屬于你的界定范圍。”
命運女神發出一聲嘆息,虛空中那一張面龐散去了。
……
零號看著一張從地上撿來的舊報紙,和蕾娜塔一起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報紙上有一篇關于華國的報道,配圖是一群中國學生列著方陣做早操。
“那群家伙也在哪里啊……”
零號似乎想到了什么,扭頭看向蕾娜塔,認真且興奮地說:“我們去華國吧!那里看起來很好!就這樣定了!”
哥哥愿意放過你們,可不代表我愿意放過你們……諸逆臣,終將死去!
蕾娜塔不知道零號心里在想什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她其實對于華國完全沒有概念,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去到那么遠的地方。
蕾娜塔只是覺得,有零號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她的臉上還有淺淺的疤痕,零號說,再過幾天就好了,等到完全脫皮,就會相處新的皮膚,到時候可要好好愛護。
周圍的人都因為她那張恐怖的臉不愿意接近她,她周圍形成了一圈的真空地帶,但零號不同。
盡管自己不是那個漂亮女孩了,零號也沒有放棄自己。
蕾娜塔不經意間目光瞥向零號,眼里說不清是什么情緒。
零號似乎感受到了,沒有回頭,輕笑道:“你在害怕?我可能會變,但不會離開你,魔鬼也是有情有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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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帶著蕾娜塔從西伯利亞逃出來,零號每天都要問候自己親愛的哥哥,同時也要抱怨。
這個女孩太麻煩了!
不就是身上有疤嗎?至于哭成這樣嗎!等你的身體完成龍血的變異就會變回來啦!
哥哥怎么會關照這個女孩……明明沒有一點用處。
哥哥就是喜歡感情用事,最后總沒有好下場。
……
好麻煩啊,我的錢是哪來的這種狗屁問題還要問嗎?能花不就好了。
給你吃好的穿好的還要怎么樣!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過的平淡一點也沒問題,我能不能不要用這種來路不當的手段?
拜托,你是圣母嗎?我的錢又不是假的,不會損害這些凡人的利益。
……
謝天謝地,終于讓她接受我大手大腳花錢的現實。
女孩什么的太麻煩了!
……
你這么擔憂你的父母,那我哪天就去看看好了!
不用每天在我耳邊念叨,我耳朵都要長繭了。
行行行,你是公主你最大,我是牛馬。
……
這么天真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別哭哭滴滴了!
真的是,你再怎么看著我我也不會動心,煩死了煩死了。
……
就因為我說了一句煩死了你就不找我幫忙了嗎?
你有夠蠢的誒。
我就是抱怨抱怨。
你就這么怕被拋棄嗎?
這樣子是沒有男孩子要你的!我總不可能一輩子帶著你吧!
我不會要你的!
……
喂,如果我告訴你你的父母是人渣的話你又要大哭一場是吧?
哎呀,煩死了。
不說算了。
幫你美化一下你父母的形象,讓你還有點美好的幻想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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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去華國嗎?”蕾娜塔輕聲問。
“要是k4還在運營,我肯定能搞到特等座。”零號嘆了一口氣,“可現在只有這個辦法了。不要看著我啦,我又不是萬能的,我還背著你呢……”
一望無際的軒轅上鐵軌,如變形的黑色長蛇,時而沒入雪下,時而暴露出來,斷續著去向遠方。
幾十公里不見人煙,連一棟茅草房子也看不見,只有枯萎的紅松矗立在雪原上,他們正沿著鐵軌前進,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齊膝深的雪中。
“顏值鐵軌就絕不會迷路,這條鐵軌就是k4走的,沿著它就能走到華國去。”零號這樣說。
起初,雷娜塔也是跟著零號一起用走的。
血脈覺醒之后,雷娜塔的體能遠勝于普通人,但即便如此,在踩著枕木跋涉了120公里以后,她還是有點撐不住了。
零號只能把蕾娜塔的裸靴脫掉,用紗布把她磨出泡的腳包好,背著她走。
“真是的,不能堅持早說啊,你看,現在痛了吧?”
“我們要做對彼此有用的人……”
零號聽得腦子生疼,“女人真是麻煩,聽著,我們之間沒有契約了!你是自由的啦,要走要留,你自己可以決定,不用順著我的心意。你是個人,不是物品!”
“嗯。”倦意襲來,蕾娜塔在零號的背上昏昏欲睡。
“喂,在這個天氣睡過去了會感冒的!”零號使勁搖晃著蕾娜塔,“到時候我說不定就丟下你這個拖油瓶了!”
“哦。”蕾娜塔累的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零號舔了舔被寒風吹地開裂的嘴唇,“那我講講你的父母吧?”
蕾娜塔稍微能睜開眼睛了。
“你的父親是一位科學院教授……是一個很敏銳的科學家……”
“你的母親是個大美人……”
“可以她們因為寒流引發的流感病逝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也很愛你。”
零號慢慢說著話。
“你殺了他們。”蕾娜塔卻平靜地說。
零號的身體微微一怔,停下了腳步。
“我看著你的眼睛,知道你在說謊,你身上還有血的味道。”
以零號的驕傲,是不愿意說謊的。他都勉為其難地撒了一個謊來安慰這個女孩了。
“因為你‘鏡瞳’的能力,所以你可以輕易看出來。你真正的天賦是分析,我還賦予了你復制的能力。你越靠近我復制的能力越強,同樣,分析也是。看來,以后不能在你面前撒謊了……”
“為什么?”蕾娜塔問。
零號沉默片刻,“你真的想知道嗎?”
兩人默默對視著,蕾娜塔仿佛能從零號眼中看出什么來。
蕾娜塔搖了搖頭,不說話。她其實已經都知道了。
“好了!還鬧什么別扭!我可還要繼續趕路呢!我的鞋子都濕透了!”零號跟不耐煩了。
“嗯。”蕾娜塔輕輕說。
一路再也無話,只有耳畔風雪呼嘯。過了很久,零號感覺到溫暖的水滴在自己的脖子里。
“又怎么了?”零號想發怒,卻又想到蕾娜塔那小貓一樣的表情,于心不忍,嘆了一口氣。
“他們……不愛我啊……”蕾娜塔的聲音因為哽咽而變形。
她的身體里流這太古龍類的血,讓身體變得無懈可擊,可是心沒有。
“沒有人愛我啊……”
“愛有什么用!”零號不耐煩地囔囔,“我們是異類!異類!你懂嗎?我們生來就沒有被正常人愛的權利。”
“嗯。”蕾娜塔點了點頭。
可溫暖的水滴還是不停地滴在零號的脖子里,被風一吹就結冰了,冷的他打哆嗦。
“還在哭嗎?你很煩誒,你知道嗎!”
“被人愛有什么用!”
“你實在需要愛,那就我來愛你好了!”
“沒人要你,我來要!沒人愛你,我來愛!滿意了嗎?”
“聽著,我已經花了十萬盧布從你父親那里買來了你!換句話來說,這就是禮金!聽著,現在由我來愛你了!”
“你有人愛!也有人疼!”
“以后你就叫零!這是我給你的名字!”
風雪聲吞沒了蕾娜塔最后一句話。
她說:“好啊……”
嘴角還帶著笑。
零號沒有繼續說話,用力把蕾娜塔往身上送了送,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一根根冰封的枕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