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燈散發出的光線昏暗。
仁義社幾位舵爺聚在一起。
城南警局長張昌勇看向坐在首位的瘦高漢子:“大哥,禮賢公仗著有大舵爺撐腰,這次征兵多半沒有咱們的事兒...”
旁邊的蔣五爺隨后附和:“舵爺,這樣下去不行啊,如果軍伍里摻不進人,咱們仁義社以后的日子會越來越難混。”
舵爺叫徐子昌,手指輕叩拍桌子:“這次征兵,怎么也要塞幾百兄弟進去!”
張昌勇有些無奈:“禮賢公有大舵爺撐腰,省府那邊差不多已經定了調子,這事不大好搞。”
蔣五爺嘿嘿一笑:“他們想吃獨食,門兒都沒有,明面上不能動手,暗地里給他們上上眼藥還是沒有問題...今天晚上敲了他們一筆,就看接下來他們怎么應付...”
坐在末位的矮壯漢子猶豫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囯軍在上海跟鬼子大打出手,這個節骨眼上,我認為還是以大局為重。”
張昌勇表示認同:“舵爺,我覺得老幺說得對,打仗的地方在上海,小鬼子打不到西南來,姓劉的想出風頭,咱們這回就不陪他耍。”
老幺一聽急眼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怎么也要安排一些兄弟去打鬼子,指不定能打出咱們仁義社袍哥兄弟的名頭!”
張昌勇出言諷刺:“你腦子有問題吧?真正能打的是囯軍,咱們就算過去也只是湊個熱鬧,一旦真打起來,手下的兄弟們說不定比誰都跑得快,反而更丟人。”
蔣五爺跟著反對:“老幺啊,今天我們擺的是跟禮賢公的事兒,你別東扯西扯。”
老幺不干了:“大哥,你看看咱們社里的兄弟,十幾個人都打不過達摩會一個武師,再這樣下去,我們遲早被禮賢公踩在腳板兒底。”
徐子昌忽然開口:“你剛才說達摩會,什么意思?”
“紅黨分子到處蠱惑人心,跟達摩會的武師一起拿著省府命令到處查封煙館,跟社里的兄弟們干了起來,我們十幾個兄弟沒有打過達摩會的一個武師...”
蔣五爺霍然站起來:“封煙館?這他媽不是斷我們的財路么?還敢打我們的人?”
大舵爺怒火中燒:“他們還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給兄弟往外放話,達摩會誰他媽再敢找咱們社里的煙館麻煩,老子活埋了他們。”
作為警局局長張昌勇猶豫了一下:“省府一直響應國府禁煙,明著對抗容易落人口實。”
徐子昌面色陰沉:“姓劉的在外邊兩張嘴皮子一番說大話,也不想想他的錢是怎么來的?還不是靠征煙稅來的。”
蔣五爺點頭:“大舵爺吃著碗里飯,卻要砸鍋子,這事萬萬不能同意。”
徐子昌敲了敲桌子:“手上沒槍說話別人都懶得聽,咱們現在不缺錢,大家伙再湊點錢出來買槍,拉一支隊伍出來約達摩會在龍泉山打一場。”
張五爺點頭同意:“媽的,到時候老幺帶隊,打得達摩會那些家伙滿地找牙!”
蔣五爺湊近的徐子昌身邊小心的說:“老幺是將門之后,他現在需要的是人和槍,我們給他湊夠一百條人槍,跟達摩會那些窮鬼大干一場。”
仁義社幾位大佬說的內容不復雜,一要摻人進軍隊,二是要與禮賢公掰手腕,第三是要與達摩會約一場架,用槍的那種。
...
李川孤單慣了,身邊幾乎沒有什么朋友,他也不想交朋友。
因為跟范不器他老子曾經有過命交情,所以對范不器并不反感,甚至有意指點。
榮門屬于渾水袍哥下九流,但與清水袍哥仍屬于同道中人。
老子英雄兒好漢,就沖他在警局里沒有使手段越獄,這家伙不是那種沒有底線的人。
蓉城榮門,也稱賊(zui)娃子窩。
酒坊后院。
灶屋里肉鄉四溢們。
范不器坐在小板凳上燒火,灶塘里噼哩啪啦亂響,大鍋里鹵著半邊豬頭。
看到李川推開門進來,范不器趕緊從兜里掏出一摞紙:“六爺,三個院子的房契跟兩萬大洋的存單,楊十爺讓我轉交給你...”
李川吸了一鼻腔香味兒,心說這貨燉肉的手藝是真的不錯,聞這味兒估計味道差不了。
接過房契與存單看了一下:過戶時間是在三年前,公口辦事確實很仔細。
跟著問范不器:“不是只有兩個院子么?”
“多的那張是百花東路的酒坊地契,蔣勇大哥送的...”
公口出手倒是挺大方,李川跟著問:“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的?”
“今天中午,先去了一趟公口,楊哥帶我拜見了劉三爺,要不是六爺你的面子,劉三爺根本不會見我這榮門下九流...”
“事情都順利吧?”
“那些土匪根本不是公口袍哥兄弟的對手,機關槍才響了一梭子土匪們就全部投了降,暫時全部關在隆昌縣獄...”范不器大致將李川離開后的事情說一遍。
“事后有沒有人打聽鬼子住的那個院子消息?”
“有一個,抓捕的時候自殺死了...”
李川點頭:“鬼子正在往川南運送一批武器彈藥...給榮門的兄弟們說一聲,配合范承志想辦法將那批武器劫過來!”
“走之前都按你的計劃安排好了...”
“鬼子尸體怎么處理的?”
“拍照后全部丟進磚瓦窯燒了...”
“你讓人家磚窯以后怎么還敢燒磚瓦?”李川吸了吸鼻子,感覺聞到鼻子里的肉香也變了味兒。
等滿滿一盆切好的豬頭上了桌,李川怎么吃都覺得有一股鬼子味兒。
李川對站在桌子旁邊期待得到對鹵肉味道認同的范不器揮手:“去前院,叫鄧婉清過來一起。”
面前的桌子挺結實,應該是楠木打的,看著很有些年頭。
“哎,我哥怎么沒有回來?”鄧婉清要問的這句話已經等了很久,
“他還在收編隆昌的土匪,準備當隆昌保安團長。”李川看了一眼范不器,這家伙嘴上挺嚴,自己沒有回來前,什么都沒有告訴小丫頭。
“啥?保安團長?”鄧婉清愣在當場,都忘了問剛回來的李川是怎么這么快從警局里回來的事。
一個縣的保安團長,就是一個土皇帝,比縣知事都有實權。
當然,如果縣知事如果有能力,自然會安排自己心腹當保安團長。
吃得差不多了,想著心事的鄧婉清收拾桌子。
李川跟范不器回到房間:“對蓉城的榮門兄弟熟悉不?”
范不器搖頭:“蓉城這邊榮門當家的是羅九爺,我上次過來因為沒有拜碼頭,被他們設了局關進局子里。”
“對自己人設局?”李川臉色變得陰沉:“你上次為什么沒有說?”
“你沒有問。”
“知道羅九爺住哪嗎?”
“北門文殊坊附近...”范不器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忍住沒說。
“怎么,有顧慮?”
“他們跟局子里的人勾結,不大講規矩。”
李川思索了一會兒:“去會會他。”
“我不知道他家的具體位置...”
“你不知道,但是要找到并不難。”李川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