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大伯。”
門外先后傳來兩名女子的聲音。
叫大伯的那個聲音很熟悉,是劉清微。
李川愣了一下,轉頭看到走進門的堂姐妹。
劉清微一眼看到李川,明顯愣了一下。
強壓心中震驚,裝著不認識也沒有打招呼。
兩女站到劉三爺身后,劉清涵看一眼她老子對面的李川。
這位很年輕,顯然不是什么六爺。
潛意識里,能混成六爺的人,肯定跟自己老漢年齡差不多才對。
劉三爺看到自家女兒跟侄女一起過來,不由得皺眉,老六的身份不宜讓侄女兒知道。
正好看到李川輕輕搖頭給自己遞眼色,當即改了說詞。
“這是我幺女劉清涵...旁邊是我四弟家大女兒劉清微,都是年輕人,相互認識一下...這位是公口貴客李川先生?!被ハ嘟榻B時隱瞞了李川身份。
劉清微聽到大伯說自己名字時,趕緊走上前給李川茶杯加水。
劉清涵比較單純,直接問劉三爺:“爸,我聽柱子哥說今天晚要宴請重慶來的六爺,怎么沒看到六爺呢?”
劉三爺面不改色:“六爺剛跟我說...他現在有點事。”
“切,還想見識一下渝城的老輩子呢,怎么就不來了。”
劉三爺開懷大笑:“老六他來不來有什么關系,飯咱們還是要吃的,你趕緊去廚房看看準備好了沒有。”
支走兩女離開去廚房后,劉三爺壓低聲音:“你給我擠眼是啥意思?”
“你侄女劉清微是道觀的十三師妹...別讓她知道我在堂口里的身份...”李川壓低聲音。
“你跟清微是師兄妹?”劉三爺愣了一下:“這是好事嘛,都是一家人!”
李川搖頭:“我的身份,會給道觀帶來麻煩!”
劉三爺面色有些古怪,回想了一下往事。
四弟家清微小時候體弱,送去道觀練武希望能強身健體。
后來跟隨四弟出囯,從時間能對得上。
而小侄女至今單身,李兄弟智勇雙全。
只是不知道老六有沒有成家...
如果能成為一家人...
想想就興奮。
至于自己跟李川稱兄道弟,那是公口的事。
小侄女跟李兄弟是師兄妹,各論各的。
大舵爺透露李川是紅黨那邊的人,而小侄女也是紅黨外圍人員。
倒是般配得很吶。
至于紅黨嘛,普通人覺得如洪水猛獸,在他看來,根本不算事兒。
李辰想法簡單得多,行動隊隨時面臨生死博殺,很可能給身邊的人帶來殺身之禍。
知道自己身份反而會帶來危險。
劉三爺知道自己身份另當別論,如果因為意外落入反動派手中,他甚至能動用關系輕易將自己撈出來。
人如果一旦有了一定社會地位,就算是反動派特工都不敢公然動手。
比如黃埔蓉城分校很多學員就是紅黨分子,又有誰敢拿他們說事兒?
高層斗爭復雜。
渝城堂口老六的身份,還不足以讓反動派特務忌憚。
那些狗東西擅長暗殺,一粒子彈就能要了自己小命。
背景不夠硬,李川覺得自己的小命還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較穩妥。
劉家家宴比較豐盛。
八菜一湯。
喝的是三塊錢一瓶的茅臺。
劉三爺打完麻將的四個姨太太先后到來。
跟李川一一介紹,四姨太看李川時,眼睛微瞇了一下。
屋里的光線并不算太好,眼神很隱蔽。
李川長年跟特務拼殺,立即注意到那道目光中包含著殺意。
這女人,有問題!
不過,李川表情絲毫沒有變化。
席間,劉三爺偶爾給李川勸菜勸酒。
他的幾個女人對李川表現比較冷漠,懶得教育。
沒多會兒,四個姨太太起身走了,說是要繼續打麻將。
一直沒有開口的劉清微,拿著碗筷換到李川旁邊。
隨后那表現,熱情得很。
不斷給李川夾菜。
把旁邊的劉清涵看了個目瞪口呆。
不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自己這個喝過洋墨水的堂妹一向眼高于頂。
都二十歲了還單身,終于有了她能看得入眼的男人。
跟自家老漢對了一下眼色,劉三爺不動聲色點了點頭。
看來,老漢似乎沒有意見。
說明這年輕人的身份,應該能配得上自己堂妹子。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堂姐忽然笑著問。
“二十四,不算小伙子了?!崩畲ㄍ炖锶艘豢诓?,翹著二郎腿,很隨意地回答。
“你叫什么來著?”堂姐又問李川。
“我姓李,李川。”李川有些無語,剛才三爺不是介紹過了么。
“在哪里做事?”堂姐從果盤上拿了一塊西瓜遞給李川。
“跟著六爺跑腿的?!绷鶢數耐犬斎坏脮r時跟著六爺,李川接過西瓜,往嘴里一塞,吭哧吭哧左右一晃,西瓜瓤沒了。
有些汁水流到手上,隨意在在褲子上擦了擦。
劉清微在旁邊嫌棄得直撇嘴。
“哦,那個...你結婚了沒有啊…”堂姐斟酌用詞,有些期待,又怕聽到讓人失望的結婚了這個詞。
“還沒。”李川竹筒倒豆子,坦率無比。
堂姐眉峰一挑,感覺有希望,這么多年還很少見到能配得上堂妹的青年俊杰。
堂妹一直給李川夾哪門子菜呢。
也不矜持一點?
自己這個便宜媒人都還沒開口呢,你們自己先看對了眼?
剩下的半頓飯在劉清微知道一部分,三爺跟李川心知肚明,堂姐探家底的氛圍下結束。
劉三爺總覺得不對勁,清微這丫頭前后表現...有問題。
酒足飯飽后直接吩咐:“清涵啊,你到書房來,有點事跟你說。”
說完看向劉清微:“那個清微,你送一下小李...”
說完起身,自顧自往書房走。
劉清涵會意,趕緊跟上老子的步伐。
老漢肯定知道李川的情況更多,得問個明白。
...
走出劉府,李川打了個飽嗝:“你腦子有毛病么?大家裝陌生人多好?”
“我想通一件事兒...”
“啥事兒?”
“有江湖傳聞,重慶禮賢公六爺是紅黨分子...”
“這話可別亂說,會掉腦袋的。”
“我還從來沒看到過大伯對哪一個年輕人這么和顏悅色,你老實說,你跟我大伯什么關系?”
“一個堂口的袍哥兄弟?!崩畲▽嵲拰嵳f。
“沒那么簡單吧?”劉清微斜了他一眼轉開話題:“聽說,那個郞酒坊是你才盤下來的?”
“對啊!”雖然才當十來天老板,那也是老板。
“利潤怎么樣?”
“如果運氣好就是對半利,運氣不好連本錢全虧光!”李川壓低聲音。
“怎么說?”劉清微有些好奇。
“運氣好就是不交稅!”李川順口胡諂,說的倒也是事實。
“要是運氣不好呢?”
“土匪把貨劫了,血本無歸。”
“稅...并不高吧?”留洋回來的劉清微有些鬧不明白。
“稅確實不高,但捐多啊...”
“能有好多?”
“嘿嘿,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川省與其他地方不一樣,實行軍管區,各種捐由軍方收,早幾年打仗軍方缺錢,提前一年收第二年的稅?!?
“那第二年就不用納捐了,這沒什么問題啊?”
“嘿嘿,第二年不交?你說笑呢,第二年確實沒交,但他第二年要收第三年的啊?甚至第四年第五年...比如咱們蓉城,已經收到五十年后去了...”
“我艸!”劉清微算了算:“不得1987年?”
“這算個啥!還有收稅到一百年后的...”
“2037年!”劉清微直接暴粗口:“法克,還他媽能這樣干?”
忽然意識到說粗話有損形象,趕緊捂嘴,鬧了個大紅臉。
十三師妹的率性表現,同樣超出李川的想象。
似乎回到童年,不由得看呆了。
劉清微沒好氣兒:“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當炮踩。”
“剛才,你堂姐問那些話,有點像是要點鴛鴦譜...”李川右手揣進兜里,暗自摸著那一萬大洋存單:“你還別說,我還真心動了,有你大伯當靠山,不知道能少走多少彎路,你又這么漂亮,要不湊合湊合?”
劉清微呸了他一口:“呸,七歲還在觀里尿床,你少白日做夢了?!?
七歲那年跟大師兄偷偷喝觀主的酒。
睡天快天亮時發現道觀失火...于是被子、褲子都被尿濕。
被人揭老底,李川黑著臉反擊:“你是不是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事?”
劉清微白了李川一眼:“對,我就是惦記著這事兒?!?
“那我就放心了...”這丫頭打小就跟自己有仇,經常到觀主面前告黑狀。
為了報復,經常往她屋里塞老鼠...還塞撥了牙的毒蛇...
那時候,自己咋就那么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