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公口里會開車的兄弟。
開著劉三爺那輛雪佛蘭小汽車,連夜趕路回蓉城。
一路上幾乎不眠不休晝夜兼程,到達蓉城仍然是兩天后。
先去了一趟禮賢公堂口,劉三爺不在,門房說去省府開會去了。
門房兄弟還告訴他,楊小天來電,他在隆昌已經將土匪劉德忠除掉。
在從永川開過來的川軍配合下,打算將藏在土匪中的鬼子神槍手奸細揪出來,以絕后患。
李川并不擔心,有范不器榮門那些兄弟協助,楊小天估計能將土匪們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來。
還怕查不出加入土匪不久的鬼子奸細?
司機開著汽車送李川到百花東路,在酒坊門口停車。
鄧婉清看到下車的李川立即兩眼放光,一直盯著李川看。
李川憑直覺認為,這丫頭有問題。
在后院洗了個澡出來,抬手將小丫頭的頭發揉亂:“有事兒?”
“男女授受不親,登徒子...”鄧婉清翻白眼,卻沒有躲閃,才幾天沒見,都坐上小汽車了。
“說事兒。”李川沒心情逗這小丫頭。
“我想把店盤回來,你開個價!”鄧婉清鼓起勇氣。
李川嗤笑一聲:“你有那么多錢?”
“暫時不夠,過幾天慢慢還你。”小丫頭眼骨碌轉了轉。
李川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搶過小丫頭面前的帳本。
小丫頭大驚失色,趕緊跳過來搶。
李川直接按住小丫頭胳膊,單手拿著帳本看,兩眼放光:“我才走不到幾天時間,賣出去了一千五百多斤?”
酒坊轉給自己的時候貨算的四角,陳年高度酒,往外賣七八角,短短幾天時間就搛了四五百塊大洋
不對勁,賣出去一千多斤,還有自己的本金。
這小丫頭手上差不多有一千大洋?
照這樣的生意,要是再晚兩天回來,她能把轉讓鋪子的錢賣出來!
看到李川看過帳本臉色變了樣,小丫頭一臉懊惱。
李川瞪著小丫頭:“你拿我的酒賣了錢,然后再來換我的鋪子?”
“酒坊的酒原本值兩千多大洋,姑奶奶盤給你虧大發了...”小姑娘一臉委曲。
“所以,我幫忙救你哥出來,你還坑我?你的良心呢?”
“我哪里坑你了?酒坊盤給你,你又不管,反正,這錢是我搛的。”
“呵呵,你這算盤打得可夠響啊。”
鄧婉清眼骨碌轉了轉:“要不這樣,店里賣出去的酒,搛的利潤咱們五五分帳。”
“三七分,我七你三!!”李川根本不上當。
“你想得可真美!”倔強的小丫頭推開李川抓自己胳膊的手:“你啥事不管,全是我一個人操心...”
“呵呵,要是沒有禮賢公袍哥罩著,你覺得這樣的生意能做幾天?”
小丫頭頓時語塞。
...
天快黑的時候。
店里來了兩個堂口的兄弟,其中一個叫周志柱的李川認識,一直跟在劉三爺身邊的護衛。
周志柱神色恭敬:“六爺好,三爺聽說你回來了,請你過去小聚。”
李川心想正好,自己也有事想找劉三爺幫忙。
說是小聚,實際上卻是在劉三爺的家里。
寬窄巷子四進的院子氣派非凡。
劉三爺站在二進堂屋門口迎接。
“三爺,哪能勞你親自出來呢。”
“都是自家兄弟,以后叫我三哥,吃個家常便飯,順便跟你幾個嫂子、侄女們認識一下。”劉三爺一臉笑意。
李川走進堂屋,在沙發上坐下,傭人過來倒茶。
打量了一下屋里布局,就幾副字畫,顯得有些寒酸,與劉三爺的身份完全不相符。
劉三爺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直接掏出一張存單:“這次的事涉及日本人,牽連太大,沒法給你在公口宣揚,這一萬大洋,略表心意。”
李川推辭“自家兄弟,這錢可不能收。”
“哥哥給你,你就拿著,要不是你,根本不知道有鬼子在背后搗亂,揪出公口中的奸細...”劉三爺心情有些低沉:“更不可能給六弟報仇。”
“六哥的遺體找到沒有?”李川提了一嘴。
“找到了,過幾天送回來再厚葬...”
“我們弄死了二十幾個鬼子,這事可能會麻煩...”
“上海那邊都打起來了,還怕他們個球...”劉三爺撇嘴:“占我北三省,又扶持扇動漢奸意圖在華北搞自治,這小鬼子就該死...”
“領頭的那個田中武夫,是鬼子外務省的人。”
“田中武夫?呵呵,冤家路窄啊,去年,老蔣受不了鬼子壓力同意鬼子在蓉城開領事館,你知道這事鬧得有多大吧?”
“嗯,田中武夫一行四個人入住大川飯店,學生娃們有血性,沖進去打死兩個...另外兩個跑得快,撿回一條命。”
“大舵爺為此賠了三萬塊大洋...每次喝酒都會笑,說這筆錢是他這輩子賠得最高興的...因為保護不力,撤換了警備隊長跟蓉城警局局長...”劉三爺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壓低聲音嘀咕:“公里的兄弟也沒少煸風點火...”
李川順著話題提出要求:“小鬼子亡我之心不死,我想招募一批人手,將仍然潛伏在蓉城的鬼子奸細揪出來...”
劉三爺爽快得批爆:“你要是信得過的話,堂口的兄弟你隨便挑!”
李川搖頭:“都是細活兒,堂口的兄弟干不了!得暗中挑。”
劉三爺愣了一下,老江湖立即會意:“我想想辦法...你是想進警備隊,還是警局?”
“黃埔蓉城分校!”
“這個,有點難,我托人打聽一下...”劉三爺愣了一下:“現在不是蓉城分校招收的時間,分校也沒有插班生的說法,而且還得給你弄一個身份...”
學校特務處是老蔣親信,老六這個紅黨分子想混進去,難度巨大。
李川去軍校挑人,劉三爺并不覺得是異想天開,軍校學員差不多有三成是大袍哥手下的兵。
闖過上海灘的李川剛到蓉城沒有來拜自己碼頭,肯定是要干一番大事...
大舵爺跟重慶六爺的關系看似鬧翻,卻一直沒有將六爺的名頭革去,更有一種可能,做給外人看的而已。
劉府后院。
劉清微扯著一個年齡大不了她幾歲的女子胳膊:“姐,聽說大伯在堂屋招呼渝城來的六爺,咱們去看看?”
“公口的事,你少摻和...”劉清涵一把將扯自己胳膊的堂妹劉清微撇開。
“就拜見一下長輩,哪有什么摻和不摻和的...”
劉清涵能理解劉清微的想法,這丫頭是紅黨分子,最近接了給西北送物資的任務。
估計想跟公口重慶堂口的六爺搭上線。
一個人所處的社會地位高低,能決定在復雜社會環境中所能得到的不同待遇。
以劉家在蓉城這種地位,就算家里有人是紅黨分子,偵輯隊特務知道后也不敢吭一聲。
比如,黃埔軍校蓉城第一期兩千多學員中,有四百多是紅黨分子,南京的那位也得忍住裝看不見。
劉清微留洋耳濡目染學到的東西,是劉清涵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
人的見識越多,機會越多,成就也越大,自然而然所肩負的責任也越大。
而大多數人,因為故土難離見識不足,一輩子能遇到的命運轉折機也就那么一兩次,還會白白浪費掉。
旁邊的屋里麻將嘩嘩響。
“老爺剛才讓人過來說,今天晚上有貴客,讓姐妹們打扮一下,等會陪著一起吃飯。”
“誰那么大面子啊,還要我們作陪?”
“聽柱子說,是重慶的六爺。”
“扛...”二十七八歲的少婦摸了個二筒,嬌喝一聲:“扛上花...清大隊...給錢...”
“四妹你手氣可真好...”
“不服氣?”
“再打最后一圈,打完了再說...”
“打就打,誰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