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文自從受命以來，始終兢兢業業，未敢有絲毫懈怠。

在他的計劃里，只要雄縣那邊能牽制住朱棣的叛軍主力，等他這邊的大軍集結完畢，就可以北上直搗北平，

北平克，則燕逆平！

不過朝廷的效率實在是差強人意，雖然皇帝答應了抽調三十萬人馬，但拖拖拉拉的弄了快半個月了，居然只有十三萬。

雖然這數量已經不算少了，但這種拖沓的效率卻讓耿炳文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夜已經很深了，這位花甲老將再次起身去巡營，

這也是他多年戎馬養成的習慣，睡不著就起來巡營，只要看看將士們，就能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報！大將軍，張保將軍回來了。”突然，一名傳令兵前來稟報。

“嗯？老夫不是讓這小子幫助守鄚州么？他回來干什么？”耿炳文突然有些不詳的預感，“走，回中軍大帳！”

耿炳文的中軍大帳極其雄偉，雖然耿炳文自己平時很低調，但他畢竟是三軍主帥，必須要有相應的規格。

進帳后，立刻有親兵給他更衣，一切伺候好后，張保這才敢抬起頭來。

“什么事？是不是潘忠那小子又要老子給他送酒？”耿炳文在自己部將面前一直都是非常隨和，知道潘忠好酒，這次并沒有允許他帶京城中的佳釀。

“告訴潘忠，只要他打的好，老子會向陛下特批御酒給他！”

聽耿炳文這么一說，張保嚇的氣都不敢喘了。

“嗯？有事？有話快說！”

耿炳文感覺張保有些不對勁，

“大將軍，雄縣丟了！”

“啊？胡扯！”耿炳文當即大怒，一把就提溜起了跪在地上的張保，

“雄縣有精兵近萬，城池險要，怎么可能丟了？”

“大將軍，燕軍，哦不，叛軍趁著中秋月圓，守軍麻痹搞偷襲......”

耿炳文聽了目瞪口呆，

“守將難道是豬？居然沒有安排人巡防？”

“潘忠人呢？老子要砍了他！丟了雄縣，鄚州如何固守？”耿炳文暴跳如雷。

張保都不敢看他了，只能小聲的回答，“潘將軍與楊將軍，已經身死......”

當張保說出這句話，耿炳文一下就愣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給老子一五一十說說清楚！”

當張保原原本本的還原了前線戰況后（他自己變節肯定不能說），耿炳文已經被驚的呆立在當場。

過了很久，他才冷笑了一聲，

“燕王打仗的本事真是深得徐大哥的真傳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張保，

“既然鄚州丟了，你又是怎么逃出來的？”

張保故作驚慌失措的樣子，然后拼命磕頭，

“末將本想隨兩位將軍而去，但卻被末將僥幸探得一個重大消息，因此趁叛軍不備之際偷了一匹馬才逃出來！”

“什么消息？”耿炳文其實對張保這種被俘的將領是嗤之以鼻的，

在他的觀念里，軍人是不應該被俘的，為什么不自殺？

“大將軍，叛軍正在準備長途奔襲的東西，末將聽到叛軍要奔襲真定。”

“奔襲真定？”耿炳文一愣，轉而哈哈大笑起來，“你這打探的什么狗屁消息？朱棣除非是瘋了，不然絕對不可能來這里！”

耿炳文如此自信是有道理的，因為燕軍就算打下了雄縣和鄚州，離這里還是隔開很長的一段距離，他的騎兵并不多，如果長途奔襲過來，自己這里十三萬兵馬，他啃的動嗎？

勞師以遠，這是兵家大忌！

朱棣并非泛泛之輩，不可能不懂這個。

“大將軍，朱棣用兵深得中山王和開平王用兵之妙，兵行險著也未必不可啊！”張保小心翼翼的勸說。

耿炳文被他這么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

他生平用兵極為謹慎，何況這種消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打仗本來就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大軍聚攏在一起，在他看來絕對是更加萬無一失。

“不過現在有點晚了，是不是明日一早再動？”張保小心的建議道。

這是朱棣特地交待他的，必須要這么說！

他十分不明白，這不是提醒耿炳文么？

因為朱棣就是打算趁夜色突襲。

不料耿炳文不以為意，反而振振有詞，“爾懂什么？朱棣用兵極為狡詐，而且兵貴神速，什么都要等明天，黃花菜都涼了！”

他對帳外傳令軍士高喝道，“令南岸大軍的步軍盡快調到北岸，騎兵不動，時刻注意糧道！同時加強對北岸的警戒，凡擅近者，格殺勿論！”

張保暗喜，燕王真乃非常人也，竟然對耿炳文如此了如指掌，自己投他這步棋，真是走對了！

數萬南軍主力接到耿炳文的將令后，從南岸開始往北邊調動，

但在當時的條件下，要完成調動談何容易，

加上快要入夜，更是亂的要命。

耿炳文一直關注著這一切，他的第六感讓他十分心神不定，

“撒出去的夜不收要時刻回報動向！”他不停的下達著命令。

“大將軍，您這是唱的哪出呀？”帳外突然走進來一位汗流浹背的大將，

耿炳文定睛一看，居然是左軍都督顧成，

這顧成夜是為數不多的跟隨太祖起事的老人了，原為太祖帳前親兵，隨著不斷的征戰，累積軍功一直升遷，這次更是被委任為左軍都督，擔任耿炳文的副手。

耿炳文對他也是相當的信任，所以把河南邊的南軍主力交給他指揮。

突然接到調令，顧成也搞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戰場上敵情瞬息萬變，既然是大將軍令，他自然要堅決服從。

“景韶（顧成的字）啊，剛才情況緊急，所以沒來得及跟你商量，來，坐下說！”耿炳文親切的把這位老兄弟叫到身邊，把前面的情況都說了一遍。

顧成今年已經69歲了，戰場經驗非常豐富，聽后沉思良久，

“大將軍，這張保若是有詐，咱們會不會中計？”

耿炳文呵呵一笑，“景韶啊，我用兵最為謹慎，如果張保有詐，只會建議咱們分兵，畢竟燕軍兵少，怎么可能會建議咱們合兵一處？這根本不符合用兵之道！而且我已經命令夜不收擴大了偵測范圍，我還巴不得他們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