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起了個大早，趙田回家倒頭就睡。

雖然是兩個世界，人和鬼也不是毫無交集可言。

至少大孫子的夢境我還是能闖一闖。

“賣女兒，吞嫁妝，趙田，你就這么沒志氣？”

“蠢貨，你到底長腦子沒有！”

“不考清北烤紅薯？供大專？我看你腦子里有大磚！”

“混賬！老趙家的臉都叫你丟完了！”

趙田的夢境很空，很大。

雖然他不一定能聽清，可至少憋在心口的氣我出了大半。

大概是我的情緒強(qiáng)烈，趙田的身影漸漸出現(xiàn)在我眼前。

他看著我，揉了揉眼睛，還有些迷茫。

一想到這家伙做的糊涂事，我手下也沒留情，揚(yáng)起手就往他身上呼。

雖然是夢里，打不疼他，可也叫他嚇得哇哇哭。

任誰看見一個白裙子黑長直的女人出現(xiàn)在自己夢里都會嚇倒吧。

我理解，但并不打算停手。

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還以為自己是白嫩嫩的小孩子啊。

就算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奶奶我收拾起人來也不會留情。

不打打你，怕是你會忘記自己姓什么！

趙田抱著頭，叫得凄慘。

我湊近些，將自己慘白的臉懟在他眼前，嚇得他一顫，手猛地往前一刺。

身邊的場景閃了閃，由黑轉(zhuǎn)做白，細(xì)碎的光灑在我身上。

看著胸前寸許長的長劍，我還有些懵。

死了這么多年，居然還能再體會一次刀劍穿心。

好啊不孝孫，連奶奶都敢打了。

還挺疼的你別說。

等等……

疼？

我猛地抬起頭，周圍很熟悉，是趙田的臥室。

趴在碎花床單上，我一個低頭就與趙田對上了視線。

他捏了捏自己的臉，又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最后猛地叫起來，手里還握著那柄長劍。

“啊！”

不只是他，我也嚇到了。

他指了指我，又轉(zhuǎn)頭去看墻上的黑白老照片，猛地從床上竄起。

看著墻上的自己，我心情很復(fù)雜。

雖然老趙家現(xiàn)在落魄了，可老娘當(dāng)年也是闊過的。

再說老娘那么美，留幾張照片怎么了。

只是可惜了……

看著毫無血色的手，我沒理他，只沖到鏡子面前。

蒼白，陰森，沒有生氣。

難怪他害怕嘞。

“奶……奶奶？”

他跪在地上，從喉嚨里擠出這么幾個字。

“奶奶恕罪，孫子冒犯了，這墳也給您修了，您老就回去吧……”

他又磕了幾個頭，咚咚響，半點沒敢敷衍。

我扯了扯嘴角，這混賬還沒發(fā)覺自己錯在哪里呢。

我跺了跺腳，又指了指照片墻上的趙晴。

那照片有一二十年了。

久得有些褪色，但勉強(qiáng)還能看清被父親架在肩頭的小姑娘笑得有多開心。

趙田看了那照片一眼，馬上低下頭去，不敢看我。

看著他認(rèn)錯的樣子，我還以為這孫子長腦子了。

誰知下一秒，說出的話差點叫我氣得想打人。

“奶奶，是趙晴那個丫頭惹了您對不對。”

“您放心，等她回來我一定叫她好好給你磕頭謝罪。”

呵呵。

我冷笑。

許多年不說話了，拉著嗓子的笑聲委實有些滲人。

趙田抖了抖身子，正想開口問我。

下一秒，我一把抽出胸前實心的桃木劍，猛地打在趙田身上。

結(jié)結(jié)實實好幾下。

趙田好吃懶做，我力氣不小，打得他臉皺成一團(tuán)。

四五十歲的人了，上一次被這么打還是十來歲的時候。

“奶奶，你為啥生氣，倒是叫孫子知道知道，孫子也是這么大的人了。”

也是要臉面好不好。

看著他委屈的樣子，我一把丟掉手中的長劍。

“我曾孫女呢？咋不許她去讀清北？”

趙田一愣，似乎沒想到居然是這件事。

他揉了揉腿，說出的話叫我驚呆了。

“雖然耀祖說了，好的本科不比大專差，可趙晴是女孩，讀了研究生也沒有耀祖能給我趙家掙臉面。”

啊？

現(xiàn)在的陽間人想法這么陰間？

“而且姑娘家的，讀那么多書干嘛……總是要嫁人的不是。”

“所以你就用四萬把她賣給一個老鰥夫？”

大抵是察覺到我情緒不佳，趙田身子一抖，忙解釋：

“人家條件好，還原意帶著趙晴一起烤紅薯，一年掙的錢還能分她一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