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這忘年谷中事,而是把目光放到完完整整的七大仙門上來。忘年谷不過是南方的一處風景極好的山谷,其谷主姓楚,世代相傳。七大仙門位居大陸四方,環境也各不相同。無論是奇山名峰,還是海外寶嶼,亦或者是云霄寶殿那樣的地方,在七大仙門內都能找到一模一樣的場景。
不同于忘年谷和百里派的只會傳位于本姓人,其他門派其實是沒有這個規矩的。
修真界也是另外一種江湖,自然是講究規矩的,就算不是真真正正的弱肉強食,那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強者獨尊。
若是要保證某些人永遠強大,當然會有些手段。
忘年谷的事韓云寂不清楚,倒是百里派,她有所耳聞。
這耳聞來源于二師兄百里煜的抱怨。
二師兄其人,乃是百里師叔的唯一骨肉,自小就被寄予厚望,希望他日后擔負起將振興百里派的重擔。
說是振興,其實不然,百里這幾百年的發展其實并沒有走什么下坡路,唯一讓人唏噓的就是,百里派再沒有出現過第二個“蒼冥君”了。
蒼冥君,他是一個傳奇。
他姓南宮。
早年間韓云寂知道自己將要拜在百里,就查詢過不少典籍,故此,她和很多人一樣,對百里派叫百里,掌門人卻一直傳給姓南宮的那一位這一事感到十分奇怪。
那是因為她的家族不似別的修仙人家,仙人底蘊十足。在她就的老宅子里面,唯有花花草草,清風明月,從無那些個傳說,那些個江湖。
所以,響徹整個修真界七百多年的人物,第一次在書本上與她相識時,她也和其他人一樣為之震撼!
這人真是傳奇,起先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帶發和尚,行走江湖之間,倒是有人認識見過他,認識他,可是無人能猜出他將來所創造的奇跡。
他就這么在大陸上游蕩了四五年,終于趕上了七年一次的仙盟大會,且在會上嶄露頭角,從此名滿天下。
有人懷疑他既然是和尚,那大概率是古菩寺的和尚,可是卻并不是如此。
他就像是一場及時的雨,在整個修真界最繁榮昌盛的時候出現,讓那個時代成了后世幾百年都在努力追趕的時代。
韓云寂在書上看到,當時那位百里山的掌門人惜才,欲將這位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英雄留下,故以掌門真印作為禮物相贈。
可是,上了門派之后,她從羅裳那里聽到的另外一個版本卻是:那位百里派的掌門心氣高,神功大成之后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所以那年準備借在自家舉辦的仙盟大會打出名氣來,就在大會開始前以掌門真印為頭籌吸引人過來,可是不幸輸了。但是不幸中的萬幸是,那位高人也就是后來的蒼冥君并不想要空空蕩蕩的一個山門,百般求要面子的那位掌門留下。之后他們相談甚歡,還拜了把子,約定要共治百里,降妖除魔,捍衛天下。
這二代版本其實才是真的,所以有了蒼冥君的介入,百里派就等于是有了兩份武功秘籍了。
一份是百里派原先的,感悟的是天地之間的天地之意;而另一份,便是蒼冥君窮盡余生去參悟乾坤得到的劍意了。
此一劍,乃為孤心一劍。
此意境,只有以劍釋放,上可斬蒼穹,下可開地府,世間魍魎無處遁形,妖魔鬼怪皆為虛妄。
此一劍,只傳后人。
蒼冥君受困于歲月,神魂消失前留下了這最后一句。
也就是說,在百里山上最重要且最強大的武功秘籍就是只能傳給大師兄的孤心劍意,而此番前因后果就是百里山藏著掖著的原因。
只是不知道這忘年谷的貫虹又是以什么借口來只傳后人。
貫虹的威力韓云寂深有體會,也十分贊同它也確實應該作為鎮派之寶一樣擇人傳之,若是被他人學了去,這樣的話熱鬧就不僅僅是紀幻宗和入闌派了。
韓云寂放下心里面的各種懷疑和好奇,觍著臉湊近謝殊懌,笑道:“謝道友咱們聊會兒天吧?比方說,聊聊你們忘年谷唄,日后我們還是會見面的?!?
“快到地方了,這位姑娘?!敝x殊懌側過臉沖她笑了笑,“還沒問這位姑娘的大名,在下謝殊懌,香城謝家?!?
韓云寂輕輕一笑,“韓云寂,百里山的韓云寂?!?
她自然知道若是說了名字總會被查出來的,只是對方既然想讓她報出家門,就應該拿出點誠意來,說不定,還能讓師兄消消氣。
謝殊懌沒從她這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也沒多費口舌,轉過頭繼續帶路。
“韓姑娘,不知明年的仙盟大會你會不會參加?”謝殊懌走在前面,突然問道。
韓云寂聞言,知道對方這是要下戰書了,她瞧了眼鐘離異,師兄沖她眨眨眼,她心下了然,“謝道友,我大師兄年齡夠了,他會上主戰場,而我嘛,重在參與?!?
謝殊懌突然轉過身,挺直地站住了,“可以!”她的聲音洪亮,清晰且堅定,“那我等你八年,八年后,我們再戰!”
“哎!等一下,你剛剛不是說我們三招為止嗎?”韓云寂被這個戰書打得措手不及。
謝殊懌也愣了一下,而后解釋道:“是我大意了,不過韓姑娘,剛剛這個三招為止主要不是對你說的,而我也不過是代表忘年谷罷了,實在不行,我以家族的名義向你約戰?!?
她再一次淺笑,眼眸中全是朝氣蓬勃,“再說呢,韓姑娘,八年時間,我們之間會有很多很多的可能的?!?
韓云寂本來被她的“霸王硬上弓”給氣到了,可是聽到她這句話后又爭強好勝起來,“好呀,我們來日方長!”
確實來日方長,八年,會發生很多事,一個弱小的人也會變得無懈可擊,一個無敵的人也會變得破綻百出。
韓云寂沖動且魯莽地應下約后,才心虛地看了眼三師兄的表現,四目相對之間,韓云寂便知道自己沒做錯事。
于是,心里面抱著對未來的憧憬和激動,她在恍神中就到了地。
現在激動一下實在是太早了,他們還得找到失散的師兄師妹,再想辦法破了這古怪迷霧。
但是現在,他們有盟友了。
謝殊懌帶來的那句話確實很管用,三招為止。論人品,他們并不相熟,也不夠知根知底。只是,論名望,韓云寂確實更愿意相信七大仙門,畢竟老招牌,老字號了嘛。
結束對話后行了沒一會兒,大霧忽的濃烈了一下子,又突然回歸原樣。而不遠處已經能看見不少黑色的身影了。
看樣子,他們到地方了。
謝殊懌從袖口中抽出一張正常的黃色符紙,使出靈力點燃了它。
眼前的空白中慢慢地產生了微弱的變化,像是輕微的風流過人的臉頰。
待符紙燃盡,那感覺也蕩然無存了。
謝殊懌扭頭,面上沒什么表情,“進來吧。”
韓云寂和鐘離異對視一眼,一齊抬腳進去了。
而里面的人也似乎察覺到了有人來了,紛紛向這里走來。
大概到相距五米的地方時,彼此間所有的面孔都清晰可見了。
忘年谷中人都是一樣制式的玄袍,看著一張張沒什么表情的臉,手提著各種樣式的武器,清楚的人知道是忘年谷,是盟友,不清楚的還以為他們是邪教組織呢!
謝殊懌實力夠強,在這些人中的話語權最大,她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回去嚴陣以待了。
雖說是嚴陣以待,不過就是重復這幾天的日常——待著不動。
謝殊懌轉身,伸手邀請二位去另一個方向。
走到幾乎看不見人的時候,他們才停下來。
“鐘離道友,這里我已經設下禁制,相當于在這片霧海中割舍了一片空間為我所用,以防大家不甚分開,盡管如此,我們依舊又幾個同伴下落不明。
你要找你的師兄,我得安然無恙地把我的師弟師妹們找回來,在南宮篁回來之前,我們可以先暫時不談忘年谷之邀。”
鐘離異沒有說話,他低垂的眼瞼忽然抬起,眼睛珠子漆黑深邃,“可以。另外,我想聽聽你們在這里這么多天的經過?!?
謝殊懌對于他的答應感到些許出乎意料,她嘆口氣,“你想要哪一方面的?”
“樁樁件件?!鄙倌耆藬蒯斀罔F。
謝殊懌愣神,緩緩轉身,做思索態,“我們來這里已經快七日了,這先前第一日我們發現了路沒有盡頭,而后試著用各種法術和符咒去破解這片霧氣,均沒有成效。起先霧氣雖不斷更改著空間,卻也沒有做出什么得寸進尺的事情,后來,怕是看我們涉險已久,便試圖通過改變空間來分散我們,在找不到第四個師妹的時候,我無可奈何,試了這個禁制,確實干擾了霧氣的改變,哪怕外圍再多變化,這里的空間是定格住了?!?
鐘離異聽完沉思不言,韓云寂心里面的問題卻像魚吐泡泡一樣層出不窮,“謝道友,既然外面的空間依然會變化,那你還敢跑出來和我打一架?”
謝殊懌笑了笑,接著道:“這便是我要講的后來的事了。每一次霧氣擾動空間,都會有一陣靈力波動的改變,修為往上,對這波動的感受就越深,以我的修為,只能略微察覺一點點,但是憑借忘年谷的心法,這樣的波動實在是顯而易見。我發現,這空間的改變似乎是有跡可循的。”
“似乎?”韓云寂皺著眉頭問道。
謝殊懌點點頭,“因為這幾天的波動不是有規律的了。我回想門派的圖書,希望能找出這種和陣法相似的東西,一無所獲之外,其他方面倒是另有成就。這的確是一種陣法,不過加以霧氣修飾,至少可以算是兩重陣法的疊加了。當今世間,與霧云煙雨有關的門派只有一個了?!?
不用她多說,兩人都已心知肚明。
鐘離異站得腳有些麻了,換個姿勢問道:“按你的話說,找紀幻宗最多只能破了一道陣法,那另外一道怎么辦?”
“鐘離道友,我們來苗疆并非是為了破解這么一個陣法的呀。”
寂寞無言,唯有冷風流過竹尖,細微的沙沙聲悅耳曼妙。白霧似一汪乳湯,輕柔地流淌過長河一般的碧綠,從高空之上看下來,穿透層層疊疊的蒸騰的云氣,翻越道道山嶺,就是苗疆的王都——名為毒城的地方,在外是一圈又一圈的草木,先是一片苗疆人賴以生存的植被林,再一圈就是擋住許多毒瘴氣的翠竹,而后,無數毒樟樹見縫插針般補全這最外圍,榕樹,古衫數不勝數,一直綿延到八百里外的烏蠱山。
而現在的所有人都是被困在了去苗疆的第二圈上。
他們此行確實不是為了把時間浪費在這個古怪陣法上的,不管這片沒有盡頭的霧海是何人所為,在苗疆的眼皮底下都與五毒宮脫不了關系,而他們這一趟下來都是為了苗疆那位一呼百應的毒師,自然不可能動手破了這個陣法。
這或許是一個考驗,只有走出這片霧海他們才能被五毒宮接見。
這些思維一旦定型,大家心里面就不那么焦急不安了。
“謝道友說的不錯,走出這片霧海才是我們的目的,更何況,到現如今,這片霧海根本沒給我們造成任何傷害?!币惠喢髟轮饾u在韓云寂心上升起,這可不是什么樂天思想,他們一派之人本來就心有聯系,又有了那道白幕在每一個人的識海里留存,這種聯系愈發強烈,她很肯定,現在所有人都安然無恙。
“謝道友,你要找紀幻宗的人嗎?”韓云寂繼續道。
謝殊懌抬眼望著她,韓云寂趕忙解釋道:“我們恰巧和紀幻宗在一個客棧里面呆過,他們大師兄還說日后必鼎力相助?!?
她瞧了眼鐘離異,似乎在思考自己的措辭對不對。
鐘離異沒有多說話,就是示意她繼續講下去了。
韓云寂舒心,準備把這客棧一夜快速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