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上會有些燈架,往來行人路過可以添蠟點燈,必要時會幫助行人在夜間認路,是個十分良心且有效的發明。
如今,在這濃濃的大霧中,也只能用作猜測一下上一波人走了有多久了。
百里煜境界剛成,也是為了歷練一下,散發著他的神識走在最前面。
南宮篁按理來說實力實力應該是這六人中的第一了,只是師姐向來喜歡一個人殿后。
他也只能無奈地混在需要保護的人中間了。
對于師姐,他心里面還是敬重的,因為師姐其實并不算是師姐,她是師祖的一個小弟子,所以實際上和父親還有師父是一個地位的,較真起來的話應稱呼她一聲小叔叔。
只是師祖多年不現身,她座下還有一個傅長老,她也算是和其他長老一個輩分的了,與這個師妹也聊不到一起去,畢竟,入畫的年紀也就和她的幾個徒弟一樣大罷了。
所以,從認識入畫開始,大家都是喚她師姐。
雖然不免有人真把她小叔叔的身份忘了,但是他南宮篁不會忘。
入畫雖然沒有具體展露過修為,但是南宮篁相信她有能殿后的實力。
這種信任是日積月累的結果,從一開始在日華主峰遇到那個身穿紅衣的同齡人開始,就慢慢增長,像水滴石穿,也像繩鋸木斷,終年不停歇。
這信任,是從徹底認識她的那一天開始的。
南宮篁目光渙散了一下,記憶帶他翻山越嶺,來到了一個雨夜,那是個只有紅衣火光還有紙傘的雨夜。他只想了一瞬便收了心緒,安心陪在師妹和師弟身邊。
在首位百里煜很是勤勞,他又檢查了一盞滅了的燭燈,帶著失望的表情對大家搖搖頭。
“又是空的嗎?”鐘離異呢喃道。
他們這一路下來,已經遇到十六盞燭燈了卻只有三盞里面還有新添加的蠟。
可是,從始至終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他們也并未走錯到其他路段上。
這其中確實十分詭異。
越深入里面,霧氣就越濃盛,仿佛他們進入了一個被靈池繚繞的洞府,只是這里不是名山大川,也不可能有什么靈池。
濃密的霧中,有的只是腳下的路,就連身旁的人也感覺若隱若現。
白晝之下辯識起來其實并無什么難處,他們也并非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再大點風浪他們也是受的起的。
心冷靜下來,腦子的思路就一下子打開了。
鐘離異直勾勾地盯著空無一物的燭燈,沉著聲音說道:“這是陣法,奧妙在于空間聯結,將陣法所置之處分為大小空間,隨意連接,導致路無盡頭。”
他沉吟完畢,眾人感悟一番,都認同了。
“那破解方式是什么?”羅裳疑問。
“這個師兄就涉足不深了。”鐘離異反饋了一張笑,既是抱歉又是禮貌。
羅裳有些遺憾地點點頭,也沉思起各種破陣方法了。
南宮篁抬頭望著看不到什么的天,悄無聲息地自言自語。
“這世上只要有最強大的力量,那么一切都是齏粉了。”
大家沉默了,這是實話。
韓云寂沒有坐的住,無情地打破師兄的幻想,“欸師兄,道理是這樣,可是現在不一定有那個實力啊。”
她說的也是真理。
雖然她實話實說,但是還是受了羅裳一個肘擊。
“干什么呀!”韓云寂無能抱怨,盯著羅裳似個怨婦。
南宮篁知道小師妹嫌另一個師妹說話傷人了,故而微笑著打圓場,“云寂說的也是,只是,不試試怎么知道?”
他召出福澤,劍上發著藍光,卻并不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一柄劍自它被造出之際便會開始不斷地殺戮,劍上會覆蓋主人的志愿,劍的榮耀以及數不勝數的怨氣。斬殺的人越多,劍下亡魂也就越多,這怨念就愈發濃烈,凍人心,懾人念。
而這柄福澤是一柄前無古人的劍。
它是海外雷鳴谷的鑄劍人花了幾十代的心血,嘗試了不知道多少次,鑄斷了不知道多少柄劍,采集了不知道多少寶貝,最終靠著天時,歷六十四道雷劫而不壞,終成獨一無二的福澤。
福澤既出,氣場瞬息萬變,狂風卷著亂葉依依不舍地環繞在南宮篁身旁,似成了一柱龍卷,南宮篁就是狂風之眼。
周圍的篁竹在風場中彼此摩挲著沙沙作響,它們被氣流牽引著搖動著,忽然間又突然改變了方向。
因為這個時候南宮篁已經順勢出劍了——
劍尖劃過一道完美的弧度,更有無窮無盡的靈力匯聚其中,在一道不可抗拒的走勢中,劍氣一發而出,一呼百應,召喚著兩邊的竹葉與泥沙紛紛退避,劍氣飛馳而去,強烈的罡風在行駛的過程中愈發強烈,似脫韁野馬般奔騰而去。
道路近處的篁竹被殘忍地破壞了一番,只是到了遠處,除了被逼去的霧氣,任何變幻都沒有。
南宮篁收手,輕撫福澤劍,神色溫柔道:“看來還是弱小了些。”
他自自我神傷,可是那群看客中有人已經目瞪口呆了。
方才劍氣不是對著他們,但就算是在一旁觀望,也已經感到不可抗拒的心悸與威壓。
還是那句話,幸虧這么厲害的大師兄不是別人的大師兄。
只是,瞧南宮篁的劍氣,又比之前強了不少。
幾人中,入畫沉默著,韓云寂和羅裳是震驚的,百里煜是自慚形愧的,只有鐘離異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說:“確實還需進步。不過你看這些高級陣法都是一體的,它會自我修復,而你再強大也是需要歇息的,可是它卻不要。所以,不算是你的問題。”
南宮篁并未給自己找借口,“理是如此,但是該變強還是該變強的。”
他嘆了口氣,對大家道:“方才那一劍,且不說能不能破壞了陣法,造成它的紊亂應是不成問題的。我們沿著這條路繼續前行,說不定會有別的發現。”
他旋即招呼大家繼續趕路。
他們沿著這條路繼續走,很快便發現了不同之處。
首先便是非常清晰的泥土顏色和竹子種類的問題了,這種大幅度變幻,只能發生在兩種完全不同的地方,所以很難想象這濃霧構成的陣法到底有多大的范圍。
他們繼續走著,南宮篁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在了最前方開路,他泰然自若地提著福澤劍,隨意提起道:“如果這個陣法是有人操控的,大概率就是五毒宮,他們若是看見了我這一劍的破壞性,說不定會把我們送到我們要去的地方。”
“師兄我們要去哪里啊?”韓云寂竄到前面。
南宮篁看了一眼突然冒出的小腦袋,苦笑道:“你知道的啊,你忘了嗎?”
“哦,什么?”韓云寂感到莫名其妙,突然就腦袋中一道光穿過,“哦哦哦,我忘了和她們兩個說了。”
她看了一眼南宮篁,緊張兮兮地小聲問:“大師兄,我聽聞陣法內的萬事萬物都會被操控,我怕現在說這秘密會暴露的。”
南宮篁對于這個小師妹突然的負責人感到一絲欣慰,可是心里面又有一點自責和同情,他神色如常道:“你想得不錯,先瞞著吧。”
韓云寂呼出一口氣,考量了什么事是重要的,什么事是不重要的,然后來到羅裳身邊。
“來,跟你們講一點秘密。”
羅裳不解地看著這個師姐。
入畫知道對方在呼喚她,卻也習慣性地拒絕了旁聽。
韓云寂知道沒果,就沒再死皮賴臉,而是攀上羅裳的肩膀,湊近道:“你師姐呀我十分走大運,搞到了一個東西……”
她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那張黑色符紙,省去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同時添磚加瓦,還篡改了人物。
總之,她還是明明白白地講出來了。
她雖然一開始只是要給羅裳說,卻也沒真打算給羅裳說,厚著老臉給所有人講了一遍。
百里煜不知真假,覺得師妹確實是鴻運當頭,中大獎了。
羅裳倒是將信將疑,本質上還是難以置信的。“哈,就你?你日后可是要小心命犯華蓋呀!”
大師兄笑得合不攏嘴,鐘離異瞟了她好幾次。
唯有入畫,不置可否,不做評價,和平時一般冷漠,除了那雙深邃的黑色眼珠偶爾被彎彎的月牙包住外,難以在她身上看見什么情緒。
“也就是說,我們有了那張符紙,更容易遇到忘年谷的人。”韓云寂總結道。
“不錯,”南宮篁繼續分析,“忘年谷早于我們進入這里,他們應該比我們知道更多的東西。”
他伸手施法,五個名字赫然出現在眼前的空中。
這五個名字正是這一次來苗疆的五個門派。
在這五個門派之下三個大大的紅色光幕慢慢地浮現了,愈發清晰,逐漸蓋住了這五個名字。
這三個字就是五毒門。
“我曾聽起過,苗疆毒城周圍有過舊時大能所設的陣法,在一定程度上抗拒了從烏蠱山釋放的毒瘴氣,保佑苗疆居民萬世無虞。”
濃霧在不知不覺間又濃郁起來,覆蓋著一草一木,一花一樹。
南宮篁揮手,輕易將其散開。
“若是如此,這道陣法或許是一個考研,對我們并沒有危險。”
他回頭一笑,對大家道:“難得有一個契機,我看大家還是一起出手歷練一下吧。”
重新大量完這片無邊無際的竹海,心思狡黠地說:“時間便一直持續到我們找到別的門派為止吧。”
他話剛落,眾人已經知曉他的意思了。
這么個契機,確實難得啊!
大家一齊召喚出武器,準備御劍飛行。
自從幾百年前炎域火山爆發,大地震蕩過后,天地之間的靈氣被打散后,便一直呈現著難以匯聚的局勢,所以,對于這又耗費靈氣又沒什么大用的御劍飛行,修真界明確下令只可在固定的區域內使用,這區域自然不包括各處仙門和大城。
此時,這幾位便是故意要御劍飛行,耗費些靈力,反正可以從苗疆重新取到。
不管怎么說,損失的都是苗疆。
只是有人卻面露難色。
鐘離異扭捏地沒有取出自己厚重的芳華,與大家面面相覷。
“大師兄,托我一程吧。”
南宮篁微笑,“無妨。”
韓云寂十分看不上眼,恨鐵不成鋼地出謀劃策,“鐘離師兄,我還是回去在師父那里給你物色一個趁手武器吧。”
可是鐘離異卻婉拒了,“不,我和芳華死生不棄。”
韓云寂忍住沒去白他一眼,秉持著眼不見心不煩的真理,快速飛走了。
其余各人也都是緊隨其后。
韓云寂飛到高空中,見四下空空蕩蕩,便想試試之前看到的那個威力巨大的九天玄陽訣。
此法術屬火體系,若是天生火靈根使用起來將造成翻山倒海之勢,只是火靈根萬里挑一,這些年已經似乎蕩然無存了。
她依照著記憶里的圖畫,快速結印,同時嘴里念念有詞:“九陰之火,可消凡體;九重之火,可鑄本身;九天之火,可焚萬生!”
話音剛落,一道巨蛇般的火焰從她兩指間猛烈的竄出,不可控制地往地上的竹海奔馳而去。
韓云寂沒想到她第一次嘗試就成功了,愣了一下,立刻嘗試控制這條火蛇。
九天玄陽訣是高階的法訣,不僅僅是因為它難以施展,更重要的是因為它難以超控。
韓云寂拼盡全力去維持著火蛇被困住的局面,頭上已經大汗淋漓。
高階法訣格外消耗靈力,韓云寂明顯感到今天早上才重塑的氣海已經肉眼可見地小了一大半了。
只是,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敢放任火蛇肆意妄為,畢竟下面可都是郁郁蔥蔥的竹海啊,這要是燒著了她韓云寂以死謝罪都不行了。
面臨這種局面,她才開始后悔離大家那么遠,要是大師兄還沒有發現地話……
突然間,一層紅色的屏障圍起了韓云寂和這不聽話的火蛇。
屏障是透明的紅,但是她看見了上面像是印記一樣的羽毛標記。
在這個屏障里面,韓云寂的身體暖了起來,消耗出去的靈氣在這里面卻十分充裕。
她想起降伏那道白幕的場景,于是一鼓作氣掐訣施法。
正是聚靈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