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養育體驗中的無力感
怎么說孩子都不聽，只有懲罰才管用

相信每個初為父母的人，都不會有“生個孩子就是為了懲罰他”，或者“就是為了有個人能任自己吼罵”的想法。但我也相信，很多父母都有過“不懲罰孩子不行了，沒有別的辦法能管得住了”這樣的經歷。

有一次在超市，我目睹了這樣一幕。

一位媽媽帶著她5歲左右的孩子在超市購物。孩子總是到處亂跑，還亂翻貨架上的東西。

這位媽媽一連串的反應是我們再熟悉不過的。

她先是邊罵邊呵斥：“你怎么跟個野猴子一樣？不要再跑了！”

孩子并沒有停下來。

媽媽就開始用語言威脅：“再這么跑，等你爸爸回來會揍你的！”

孩子像沒聽見一樣。

媽媽只好拿出真正的懲罰措施：“你今天晚上不許看電視了！”

小朋友愣了愣，稍微收斂了一點兒。但過了不一會兒又開始在貨架間跑來跑去。

這位媽媽真的發火了：“你再跑一次就是找打！”

可是，依小孩子的本性怎么可能會說不跑就不跑呢。當他跑過來差點兒滑倒，并碰掉貨架上的一些貨物時，媽媽終于崩潰了，粗暴地拉住孩子的胳膊，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打了幾下。

最后，孩子大哭，引眾人側目，媽媽只好拎著他，倉皇離開超市。

你有過類似的經歷嗎？好好給孩子講道理他不聽、好好給他提要求他做不到，試了所有的辦法，最后好像只有懲罰，甚至打罵孩子才有點效果，雖然效果也說不上有多好。結果，不只是孩子情緒崩潰，我們自己的情緒也很壞，打罵完孩子有時又后悔。難道事情只能如此，親子關系只能這么狼狽，沒有別的辦法嗎？

本書要探討的就是這個問題。我們對“溫柔而堅定”這句話也許并不陌生，但如何才能做到呢？在孩子不聽管教的時候，除了懲罰他還有什么辦法呢？

回到上述例子，其實在每一個環節上，都有其他可能性，比如試試下面這些技巧。

用不帶攻擊性的反對，替代用“野猴子”這樣的詞語呵斥孩子：

“寶貝，我不喜歡你這樣跑。小朋友在過道里跑，會打擾超市里的其他人。”

建議孩子做些事情幫助你，而不要用言語威脅孩子：

“你幫媽媽挑3個橘子吧。媽媽太需要你的幫助了，你挑的橘子最好了。”

用給出選擇來替代懲罰孩子：

“乖乖，不能跑。你有兩個選擇。你可以走，或者可以坐在購物車里面。”

最后，用有效行動替代打罵孩子：

“看來你選擇坐在車里了。”然后把孩子抱進車里，系好安全帶。

如果所有這些技巧都用完，孩子還是哭鬧，你不得不帶他離開超市，該怎么辦呢？第二天，你也不用說教，只需要讓孩子體驗錯誤行為的自然后果。

孩子：媽媽，你去哪里？

媽媽：去買東西。

孩子：我也想去。

媽媽：今天不行。

孩子：為什么？

媽媽：你告訴我吧。

孩子：因為我會亂跑。

媽媽：你猜對了。

孩子：我要去，媽媽，再給我一次機會。

媽媽：你會有很多很多機會的，寶貝，但今天媽媽得自己去。

從這個例子中，我們就可以看出本書運用的理論——辯證行為療法（Dialectical Behavior Therapy，DBT）在日常育兒中的應用，我們在這里把它稱為辯證行為養育法。

我常常聽到向我咨詢的為人父母者抱怨：“不弄得這么雞飛狗跳又能怎么辦呢，難道由著他亂跑嗎？”這么想就是把親子關系和管教對立了起來，認為要管教孩子就要犧牲親子關系，要維護良好的親子關系就沒辦法對孩子進行管教。而辯證行為養育法可以教我們跳出這樣的對立思維，既不“雞飛狗跳”，也不“由著他亂跑”，這樣辯證統一的“第三種可能”可以讓問題迎刃而解。

DBT是一套龐大成熟的心理干預體系，從這個體系出發，去觀察育兒中的挑戰，不僅能給我們提供很多具體有效的育兒技巧，也能帶給我們很多溫暖洞察。DBT讓我們看到，很多時候，我們認為是孩子的問題，其實解法都在我們自己身上。

“溫柔”和“堅定”看似兩股相反的力量，但其實并不矛盾。當它們以正確的姿態有效融合的時候，不僅教育是有效的，而且親子關系也是和諧的，這兩股力量不僅高度統一，而且互相成就。有效育兒，就需要我們承認，兩件看似相反的事情其實都是事實的一部分，并且還要把兩種相反的力量，以最合理的方式同時運用出來。把對立的、互相消解的東西，變成統一的、互相成就的東西，這種辯證的智慧是一種教育理念，同時又何嘗不是做人的生活智慧呢？

為人父母者一定都記得我們的寶寶剛出生時，把她抱在懷里，她軟糯可愛的樣子，和我們心中升起的溫柔。我們這時候想的是如何呵護她，托舉她，絕不是成為她的傷害和絆腳石。育兒是一個挑戰，也是一個契機，敦促我們為人父母者以成熟有智慧的方式時刻回歸初心，以最溫柔的目光凝望孩子，在我們最容易失控的時候也能看見孩子內心的天使。被父母凝望過的孩子，即可凝望萬物。要養育出身心健康、人格健全，自由又自律的孩子，需要我們做父母的，從孩子小的時候就對他們抱持“溫暖洞察”。其中，“洞察”就是透徹地觀察和了解，它需要的是理智、思辨和冷靜；而“溫暖”是和煦柔善，是充滿愛意的情緒表達。我們要尋找的“第三種可能”，就是在充滿愛的親子關系中，用理智和冷靜實行有效的教育。溫暖洞察是良好關系和有效教育的核心與關鍵。讓我們跟隨辯證行為養育法，了解其中蘊含的育兒智慧和技巧，把尋找“第三種可能”變成一種習慣，在育兒過程中乃至整個生活中都變得所向披靡、無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