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雖算不上傾城之貌，但也溫婉可人，加上俊秀的爹爹，按理嫡姐也應(yīng)該生的一副好容貌。可嫡姐彷佛挑著二人的缺點一樣，整張臉雖然不丑，卻平平無奇，丟在人堆里也找不出來。

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嫡姐6歲后，爹爹再也沒有讓她出過門，也沒讓她見過外人。

嫡姐自小被嬌寵長大，哪里受得了這般束縛，但無止的哭鬧居然也沒有轉(zhuǎn)圜爹爹的心思。爹爹只是一遍一遍的告訴嫡姐，這都是為了她好，都是為了讓她在及笄宴名動京城，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尊貴的女人。

日子久了，嫡姐仿佛也妥協(xié)了。

畢竟她想要的東西爹爹都會滿足，何況府里還有我作為玩物，日子總歸不會太無聊。她每日日程也排的很滿，爹爹給她安排了舞技、樂禮、詩詞、女工…聽說，還有閨房之術(shù)。

過了12歲后，嫡姐的容貌竟開始一天天改變。

我本以為是嫡姐長開了，可逐漸的，嫡姐變得俊美異常，卻和主母、爹爹長得越來越不像。最怪異的是，嫡姐明明五官都十分耀眼，組合在一起卻總覺得有些失調(diào)。

不過隨著及笄宴的臨近，姐姐的五官也漸漸和諧起來，除了那一雙眼睛少了點神采外，整張臉就像誤入紅塵，沾惹欲念的仙子，清冷出塵的樣貌又帶著勾人心魄的魅惑。

有一天娘突然很高興，她忍不住一遍遍的小聲念叨，清清，娘終于可以帶你離開了。可我還沒明白娘說的到底是什么，她就消失了。

最開始我和姨姨們以為是爹又帶走了娘，雖焦急卻也沒更好的辦法。可三天過去，娘仍音訊全無。

就在我們沉不住氣時，主母突然宣布娘病死了。主母說雖只是瘦馬，但念著服侍老爺?shù)轿唬卦S厚葬。

我和姨姨們根本不信程氏的鬼話。就算娘是真的去世了，我們也要親眼看到她的尸首，拼了命也要摸到真相。

在府上幾個心善的小丫鬟幫助下，我知道了還未拉走的娘的尸首的位置。姨姨們又幫我打著掩護(hù)，讓我仗著身量小，貓進(jìn)院子里探查。

好不容易找到娘，掀開了白布，卻直直對上了娘空洞的眼眶。

昔日溫柔璀璨的眼睛，只余留下兩個黑黝黝的洞，和仿佛擦不盡的血淚。

淚無聲的洶涌而下，捂住要驚呼的嘴，就聽見外面姨姨凄厲的叫喊。

貓進(jìn)院子的我沒有被發(fā)現(xiàn)，而幫我打掩護(hù)、吸引守衛(wèi)視線的姨姨們卻引起了爹爹的懷疑，全被施以仗刑，活生生打死。那些昔日追在我屁股后罵我調(diào)皮，抱我在懷給我講故事，讓我坐好輪番給我上課的姨姨們，變成了一灘看不出人形的爛肉。

只有幾天前被爹爹折騰過重，一直沒有下過床的柳姨保住了性命。

我渾渾噩噩，仿佛失了魂魄。

直到嫡姐的及笄宴。

及笄宴盛況空前，爹爹果然把上京排的上名號的權(quán)貴全都邀請到府，賀禮如流水般源源不斷的送入府中。

我沒資格在宴會上服侍，但總還是想看一眼，想看一眼娘無聲無息的枉死后，姨姨們香消玉殞之后，嫡姐和主母在宴會上那擋不住的風(fēng)光得意。

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隔著人群，遙遙望見了嫡姐。那面容如今美到不似凡人，我卻如見蛇蝎一般，倒退幾步，大嚇不已。

那是娘的眼睛！！！

我絕不會看錯。娘的眼里總是盛滿了星光，溫柔的注視我時，就會倒映出我那小小的身影。

“清清，娘能帶你走了。”腦海中又一遍遍的回響起娘溫柔的聲音。

四周對嫡姐的夸贊之聲不絕于耳。

我聽著大家稱贊著嫡姐絕世的容貌，無雙的才藝，上好的性情，看著嫡姐如眾星捧月般處在宴會中心，頂著驚艷眾人的面龐吟詩作對，又畫了一枝梅花，說偏愛梅花不畏嚴(yán)寒的傲骨。

怪不得每隔一段時間嫡姐就不會來找我麻煩，我還以為她膩了這樣的游戲；怪不得嫡姐的院子一直被嚴(yán)格看守，除了父親、主母、弟弟，只有幾個奴仆和作為玩具的我能進(jìn)去；怪不得嫡姐面容日益變化，俊美不似凡人。

可難道世上真有這樣的秘術(shù)，將別人的容貌換到自己身上，還不受反噬？

那這張美人面，又是用了多少女兒家的性命才拼湊而成？那些不合整體比例的一次次調(diào)適，又是用誰的姐姐、誰家的小女兒的血肉堆砌而成？

這些血肉，難道不應(yīng)該有人償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