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裴燁好風流。

宮中一時佳麗無數，比那爭奇斗艷的御花園還嬌艷三分。

雖春色滿園，但我的嫡姐卻艷壓群芳，獨占帝王五分榮寵。

世人都說，多虧了貴妃那驚艷絕倫、天下無雙的臉，我爹才能官運亨通，連升為丞相。

只有我知道，皇帝愛的不是臉，而是她的那雙眼睛。

那是我娘的眼睛。

那是我爹爹從娘臉上生生剜下來，換給嫡姐的眼睛。

……

嫡姐程琇斜靠在厚厚的繡墊上，神色淡淡，用纖長的玉指捻了一顆汁水飽滿的葡萄，一邊漫不經心的逗弄懷里的小貓，一邊和她的母親，程家主母閑話家常。

進宮榮寵兩年，讓本就被嬌養的嫡姐更受家中寵愛，光她身上穿的落云霞，就得100名繡娘趕工一年才能制成。那柔軟卻輕薄如煙的布匹上繡滿了精美的暗紋，行止之間，暗紋就顯現出各色柔和絢麗的光，如將夕陽下的霞光披在了身上。

更別說她戴的紅寶石頭面、翡翠冰種鐲子、南海珍珠繡鞋…就連喂給貓的葡萄，也是宮內僅有兩筐的進貢品。

我匍匐在她們腳下，以頭搶地，盡量減弱自己的呼吸聲，怕惹到她們半分不快。

保持這樣的姿勢早已過去了一個時辰，腿腳從麻木到發痛到無知覺，她們仍在高位上說說笑笑，仿佛忘了還有我這么一個人。

“起來吧。”終于聽到了程氏似恩賜般的聲音。

可我不敢真的起身，也不敢不聽主母的吩咐，否則只會引來更難忍受的蹉跎。我只能跪的直了些，討好的笑著。“奴婢能跪著侍奉主子，那可是天大的福分，還請主子賜福。”

程琇這才施舍的看我一眼。眼神掃過我洗的發白的丫鬟服，看著我這狗腿的模樣，眼底泛出幾分不屑和輕蔑。又突然伸手粗暴的捏過我的下巴，逼我抬頭。

“這次讓你隨我進宮，是給你機會，可別忘了你的主子是誰，你的恩人是誰。”冰冷而鋒利的護甲在我的臉頰上輕劃著，像陰冷的毒蛇貼在我的耳邊吐著信子。

“奴婢省得的，奴婢省得的！要是奴婢忘恩負義，就讓奴婢成短命鬼，穿腸爛肚而死。”

我急忙磕頭立下毒誓，恭敬的姿態做到十足十。

程琇輕笑一聲，又慵懶的斜倚回去，捏著貓兒吃了一半的葡萄，”諾，御賜之物，賞你了。”

我忍著惡心，做出感恩戴德的樣子，伸出雙手去接，卻見她故意指尖一松，葡萄咕嚕嚕的滾落到地。

怔忪不過一瞬，我便大喊：“奴婢謝主子恩賜！”

又連忙趴在地上，學貓兒般舔食，還吃的滋滋作響，彷佛是什么珍饈仙品。

我知道她們在打什么主意。

程琇進宮兩年，榮寵不斷，肚子卻一直沒有消息。

最近將軍之女王芷錦入宮后，頗得陛下青眼，分走嫡姐不少寵愛。后宮之位一直空懸，皇帝也曾放出話，誰先誕下嫡子，便有入主椒房的資格。

嫡姐和程氏，想要…去母留子！也許程琇心有不甘，但我只是一個玩意，貌美又任她拿捏，是她最好用的棋，也是她避無可選的路。

“對了，你娘的墓還有后院那個婆姨，”程氏盯著我，故意停頓了下，”府里會看顧的，你放心。”

看似和善，不過又是敲打，我卻得磕頭謝恩，把地板敲出砰砰的響聲。

但我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喜悅。娘，姨姨們，你們再等等，馬上在黃泉就不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