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老板幾天不見又俊了幾分啊。”

賣菜的大嬸吆喝著：“今天的菜都是剛摘的喲，拿去燉排骨，再加幾塊豆腐，不僅頂飽還好吃的咧，我賣別人五個銅板，賣給您隨便給一個銅板意思下就好了！”

“多謝。”

若陽摘下斗笠，從錢袋子拿出了板遞給了賣菜的大嬸：“隨便替我選兩顆就夠了。”

賣菜的大嬸哪聽他的啊，挑了五顆蒼翠欲滴的大白菜放進了若陽的背簍里，又拿了顆糖送給了坐在輪椅上的少女，眼里滿是同情：“誒呦喂，小女娃長得真漂亮，天殺的販子，怎么就挑著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下手啊！”

祁老上書進諫，將此事公之于眾。

引得京城一片喧嘩。

上到達官貴人下到黎民百姓，誰不知道明堂上的那位對若陽的善舉贊不絕口，給迎秋客棧重提了字，還給老板封了官，這本不合規矩，可上京趕考的書生得了迎秋客棧的援助，紛紛評說若老板這是好人有好報，文人墨客將他的事跡寫進詩詞歌賦，說書人為他編了一段故事，在民間簡述他和祁老斷案的壯舉。

霎時間風光無限。

只有若陽暗嘆沈小姐可真是神機妙算，走一步算百步，這等天資，怕是他活一輩子都無法企及。

若陽聽了沈云岐的話本不想暴露行蹤，礙于當下局勢詭譎，只好帶上孩子們藏身在京城外一處偏僻的村子，可沒想到村長眼尖兒一眼就識破了他們的身份，熱情將若陽他們挽留了下來還給他們找屋子住。

若陽想給村長銀兩，村長卻說。

他已經是個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人了，要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不如死前給自己攢點德，來世說不定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

厚實的笆籬內是幾間寬敞的茅草屋，院子的中心有一棵巨大的桃花樹，沈云岐身邊的密探帶了幾個民間的大夫，在樹下支了個藥爐，火焰將陶罐子燒得通紅，熱騰騰的蒸汽混雜了中藥的苦澀在這片土地上四散開來。

“啊，啊嗚。”孩子們喉嚨吐出聲音猶如小獸的嘶吼，聽得人心下一顫一顫。

“安大哥，今天留下來吃個飯吧。”

若陽朝青年大喊了聲，青年偏過頭嫻熟地拿過若陽背簍，長眉微挑語氣不悅：“沈小姐沒給你發俸祿嗎，和孩子們吃的這么寒酸。”

彼時，遠在將軍府的沈云岐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無語念叨：“不是，哪個腦子有坑的一直罵我。”

“不不不。”

若陽慌忙擺手，生怕薛九安誤會。

“沈小姐待我極好，是我窮慣了，舍不得花錢。”他從背簍里翻出了一個破舊的紅布包塞到薛九安懷里，邊說邊興高采烈比劃著：“這是一個大嬸家里做的，你快嘗嘗看可香了！”

薛九安揭開繩子，里頭放著幾塊晶瑩剔透的花生糖，聞得很香。

他隨手掰了塊，往嘴里丟去：“不錯，還挺香的，我嘗個味就夠了，剩下的你留給孩子們吃吧。”

“安大哥，說句實在話，我真的從沒見過沈小姐這么體恤下屬的主子。”

若陽換了身麻布衣，正將買來的排骨切塊，血濺了他一手，臉上卻洋溢著滿足而又平淡的笑容。

“如果能一直這樣該多好啊”不求大富大貴，只求所念之人平平安安，三餐四季，就是粗茶淡飯也是好的。

“傻子，你這是被人賣了都還忙著幫別人數錢呢。”

薛九安拎起斧子，劈了堆干柴給鍋里添火，他注視著少年臉上淡去的疤痕，良久才緩聲說道：“沈小姐并非池中之物，說好聽點就是志向高遠，說難聽則是狼子野心。”

“你不是知道我之前是做什么的嗎，她連我都敢收留，證明在她眼里，江湖上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就是一群廢物，她根本不把這些人放在眼里。”

薛九安往桃花樹邊靠了靠，陽光透過樹梢照射在了他的臉上，斂去血氣的眼眸流轉余波，只能藏匿于黑暗的刺客堂堂正正沐浴在陽光下，他確實該好好感謝沈云岐。

“呵。”

他輕笑一聲，調侃道：“你知道組織之前給我開的傭金是多少嗎，一千兩一條人命錢啊，我一晚上干的就能頂上迎秋客棧半月的收入。”

現在落魄了，還得尋求一個小丫頭庇佑才得以茍且偷生。

“有錢也得有命花啊。”

若陽把料酒倒進鍋中，溫水抄過的豆腐裝成盤，撒上蔥花：“安大哥身上的傷怎么樣了，有落下病根嗎？”

思緒飄遠，若陽想起了薛九安被沈小姐撿回來的時候，被打得皮開肉綻，給請來的大夫嚇了一大跳，當場說此子無力回天，后來沈小姐態度堅決，要大夫給薛九安做最后的挽救，藥上完，幾天后就活蹦亂跳。

連行醫多年的大夫都嘖嘖稱奇，說這是閻王不收的人，生命能頑強成這樣。

后來就是，薛九安救命恩情無以回報要給沈云岐賣命，沈家當然是不缺他這一張嘴的，只是覺得這人每天在家鬧騰，還不如上外邊鬧騰，沒事就去茶樓收羅消息，有事就替沈云岐跑一趟。

薛九安說，沈云岐簡直是暴殄天物，他當年可是閣里的首席，現在是什么，除了殺人放火什么都干，從聞風喪膽的江湖殺手淪落到隱姓埋名哄孩子。

敢說，沒人敢信。

“安大哥，湯好了。”

若陽將一鍋排骨湯分好，一碗一碗分了出去，孩子們在石窟的那段日子餓極了，伙食改善后學會了報復性進食，不知何為飽腹大口大口地往喉嚨里灌。

“哎，慢點吃，沒人搶。”

“啊嗚，啊嗚。”

少女手里的碗見了底，將碗推到了若陽面前，示意對方再添一碗。

“不準吃。”

薛九安奪過碗，瞥了眼少女吃撐的肚子冷言冷語嚇唬：“就你這么個吃法，再吃下去遲早把自己肚子脹破。”

少女表情一僵。

不由自主發顫。

“安大哥，別嚇孩子！”

若陽拍了拍少女的后背，安撫：“沒關系的沒關系的，安大哥嚇你的。”

……

“紅葉，你說若陽那邊現在過得怎么樣啊，我是不是對他們太放心了。”沈云岐忽然對自己的決定充滿了質疑，她為什么會認為一個浴血多年的殺手和茍延殘喘長大的失憶少年能照顧好那么一大群孩子啊，

“啊，小姐，我覺得他們照顧孩子挺厲害的。”紅葉徐徐道來：“若公子熬的排骨湯確實不錯，小姐到時候可以去嘗嘗，至于薛公子，雖然時常板著一張臉，但是對孩子是實打實的好，我那會過去，正巧看到他集市買了一堆小孩喜歡的物件回來。”

“那就行。”

有了紅葉這句話，沈云岐多少松了口氣。

“沈小姐，得陛下口諭，貴妃娘娘請您進宮一趟。”將軍府外的太監發出尖銳的嗓音。

沈云岐只覺得糟心的很。

“紅葉，替我換衣服。”

“我們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