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梳妝鏡前等著小晴幫我綰發。

因夜里睡得不好。

我精神有些不濟。

李承恩氣勢洶洶的進來了。

“蘇煙，你昨天為何那么對嫚兒，讓一個仆婦如此羞辱她，日后她進了門如何自處?”

蘇煙。

他如今真的一絲體面都不愿給我留了。

在下人面前就這樣連名帶姓的喚我。

我轉過頭靜靜的看著他。

這一刻。

記憶里那個笑意淺淺、眼神溫柔的少年和眼前的人一點點重疊。

我心里忽而涌起萬千的柔情和酸楚。

那個少年我此生大概再也找不到了。

他不禁被我的眼神看的愣住了。

我卻忽的清醒。

“夫君說誰要入府？春香樓的頭牌楚嫚兒?”

他聽見春香樓幾個字眼神不自在的閃爍起來，臉上終于帶出幾分羞赧。

我未理會他的情緒變化，撐著疲憊的身子再次確認道。

“夫君可知，言官的嘴有多厲害？納妓女為妾，自古以來為自毀清譽之舉，夫君是要放棄科舉了嗎？”

他臉色登時漲紅了，隨后惱羞成怒道。

“我會為她贖身的，她是清倌人，沒有服侍過人，你做好你的本分就是，少來管我的事。”

看著他說起另一個女人時流露的渴求神色，我極力掩飾住了內心的黯然。

罷了，既是他真心想要。

就成全他吧。

我一下子渾身的氣力都被卸掉。

安靜的坐回了梳妝鏡前。

背對著他說了聲：“好”

那聲音飄忽的我自己都幾乎聽不真切。

心頭一陣恍惚。

突然覺得身心俱疲。

李承恩的腳步似乎停頓了一瞬。

終是轉身走了。

我主動找到婆母說了李承恩想納妾的事。

第一次提到了自己無子的事實。

“母親，兒媳一直因為無子感到愧疚，如今夫君有意，兒媳想為他納了那楚娘子進門，為他延續血脈”

婆母晦澀的看向我。

“煙兒，母親往日對你嚴苛是為了你著想，你是秀才娘子，將來可是官太太，禮儀是不能被人挑出錯來的”

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她又遲疑的問道：“你父親近日可好？”

我心里苦澀的一笑。

果然，她最關心的并不是我。

是我父親留給我的財產。

我父親只得我一個。

以后掙下的家資都是我的。

此時她安撫于我。

是怕我因李承恩納妾一事心有怨言。

李承恩執意要給楚嫚兒一個體面的儀式。

為此甚至罕見的對我服了軟。

他溫柔的注視著我。

一如當初對我許諾時的模樣。

“煙兒，你始終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誰也越不過你去，只是嫚兒以前吃了很多苦，我不想她在婚事上再受委屈，你能體諒我一下嗎？”

我看著他那般深情的眼神，一時恍惚了。

他以前也是常常這樣對我訴衷腸。

“煙兒，你放心，我只想守著你過日子，斷不會納妾的，你要相信我”

那些堅定的誓言言猶在耳。

郎心卻已變了。

此時此刻。

我的夫君在我面前言辭懇切的希望我體諒他對另一個女人的疼惜和愛憐。

多么殘忍。

他又是怎么忍心的呢?

我心里涌上一股難言的沖動和執拗。

“夫君，你可曾真心愛慕過我？”

我驟然問出口的話讓他停滯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