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那日出巡的下午,她同青霽走在永安大街。
街上人流涌動,各樣的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大好的陽光暖融融的。
穿著粉褐色粗布衣的小姑娘像小炮彈似的從巷口沖出來,口中大喊著“阿娘阿娘”,下一瞬便絆倒在路邊,驚天動地的哭喊聲無縫銜接。
賣糖油餅的婦人一把撒開手中的面,白面粉揚起來,面粉還沒落下,小姑娘就被拔起來了。
婦人手上的白面粉混著地灰粘在粗布衣上,小姑娘一下破涕而笑。
見狀婦人笑罵,“死丫頭!說了多少次,跑慢些!跑慢些!上次……”
后面的話風扶泱沒再聽進去,只覺得這個天好溫暖好溫暖,嘴角也跟著不自覺勾起笑意。
可現(xiàn)在風扶泱明白了,會哭的孩子不一定有糖吃。
她就是那樣的孩子,不能肆無忌憚地跑,更不能自取其辱地哭。
身為儲君,生而為儲君。
可有人曾在乎她的感受。
“阿娘教訓(xùn)的是,阿泱往后定謹言慎行。”
“不早了,阿娘早些休息,阿泱告退。”
風扶泱不再說什么,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告退。
風扶泱走后一盞茶的時間,兩道黑影便落在了肅風殿院中。
若是往日,她定能發(fā)現(xiàn)今夜的肅風殿侍衛(wèi)仆役不見一人,冷清得實在不尋常。
聽到動靜衛(wèi)清澤便向外迎去,風云淵風塵仆仆地邁步進來。
一身玄色夜行衣上赫然是幾道裂口,血滲出來,被玄色掩去,濃重的血腥味卻是什么都蓋不住。
衛(wèi)清澤緊了緊眉頭,“先處理傷口罷。”
風云淵靜靜地靠在榻上,任衛(wèi)清澤剪開他的衣裳,鶴青也順勢帶鶴玄去包扎。
鶴玄是風云淵近侍,皇族每個人都有自小相伴的近侍,是絕對的心腹。
風云淵身上傷口雖多,好在大多是皮外傷,唯有胸膛上一道刀口,深入皮肉,再偏半寸,便是正中心口,藥石無醫(yī)。
“往后你不可再同鶴玄單獨去查鹿鳴樓了。”衛(wèi)清澤語氣冰冷,手上的動作倒是輕柔謹慎。
風云淵不敢動,嘴可閑不下來,“清清心疼我了?傷口雖可怖,但為夫仍身強力壯,清清不必憂….嗯!”
衛(wèi)清澤把帕子就著藥重重摁下去,風云淵疼得悶哼一聲,嘴也不敢動了。
“今夜阿泱去尋那個人族少年了。”
“這有什么。”
“推杯換盞,拔劍比試,好不快意。”
“什么!?”風云淵差點彈起來,被衛(wèi)清澤按住了。
“那少年是長得不賴,可阿泱這像什么樣子?這….這是紈绔行徑!年紀小小這般,將來如何面對她的夫婿?”風云淵覺得自己的女兒八成在玩弄一個少年的感情。
他想不通,羽族向來崇尚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和夫人都是這般的忠貞情深,怎的風扶泱不肖一兩分。
有損儲君德行啊!
風云淵正想開口,便對上了衛(wèi)清澤黑沉的臉色。
但今晚衛(wèi)清澤沒心思同他計較這些,“我們會不會太過嚴厲了些。阿泱作為儲君已然很出色,是不是該為她考慮一些。”
風云淵聞言正色,他知道,他比誰都知道從儲君到羽皇一路的苦楚,可若非如此,如何能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君王?
“這是她避無可避的責任。每一代羽皇都需要這么一步步走來,我是,她也是。”
他也心疼自己的孩子,可他不能。
他只能學(xué)著他的母親的樣子,板起臉教她是非對錯。
“她是一個出色的儲君,卻還遠不是一個合格的羽皇。”
衛(wèi)清澤也只能輕輕嘆口氣,“待鹿鳴樓的事情有些眉目后,便交給阿泱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