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亥時，永安街萬泉樓。

萬泉樓是烏陽城最受達官顯貴青睞的酒樓，占據永安街最為繁華的地段，夜夜歌舞升平、管弦不輟。

一樓是散座，即是小商戶也去得起，二樓以上為廂間樓層越高越是昂貴，而到了七樓，便是幾乎只有七大族能去的了。

七層，天宿字號廂。

棋盤邊一老一少對弈，著青布衫的小童為二人斟茶。

老者須發皆白，脊背挺拔如青松，一雙狹長的眼眸古潭般深邃沉寂。對面少年的面容如出一轍，只是多了幾分稚氣和野心。

“賬冊今日送到公主面前了？”

“是的祖父，紀清韞親手送去的。”少年與老者說話總是輕輕頷首。

“嗯。希望公主，不要叫人失望。”古木般蒼老干枯的手指，穩穩捻起一枚黑玉瑪瑙棋子。

又輸了。

少年認真盯著棋局，心里嘆口氣，迫切地想再學些本事。

他若抬頭，定能看到祖父向來沉靜的眼中，看向他時，多了幾分擔憂的波瀾。

…….

風扶泱校比了每一筆賬目，發現多出的支出大多在于采買器皿。

可前三月采買的份額與往常并無太大出入，那便是物價、大多是礦價暴漲。

可兵部按例，也有更買兵器的支出，卻并無支出翻增的情況。

“青霽，命青羽衛查一查禮部上三月采買的源頭。暗中尋訪，不要打草驚蛇。”

青羽衛是風扶泱親兵，規模不大，卻個兒頂個兒都是萬里挑一的人才。

“是。”

這是第一次，風扶泱遇到真正棘手的問題。

青陽殿。

最近逐涯每每練劍歇息時，就會上屋頂，羽族皇城不算大，這就能看到一半。

起初他還想會不會讓人當刺客射殺了，試探一下發現竟沒人管他。

于是時不時他就上來待一會兒，一遍遍把能看到的地方復刻在腦子里，萬一什么時候真能跑。

不過這幾天，還看到銳羽殿腳步匆匆進出不少人。

她一直這么忙么，還是最近出事了？

確實出事了，青羽衛查到禮部上三月所有采買都是直接從昭州進來的，而且絕大多數是金銀器皿和玉飾。

也就是說，謝家以公謀私，昭州礦產也可能出現了問題。

羽族向來沒有官營礦產的律法，特別是昭州礦產極為豐富，百姓也能開礦，大多數以宗族或村為集體，開采一座礦山。

風臨天時曾打算過官收礦產，但最后沒成功。

羽人不善經商，礦產大都零售，官府需要時也是一戶一戶去收，幾乎沒有出現過礦價暴漲的情況。

那是謝家做了假賬？

事情越查越大，風扶泱立刻向肅風殿去。

從上次不歡而散后，衛清澤和風扶泱沒有在除了天梧政殿以外見過面，連帶風云淵也不敢說話。

兩人在給風扶泱時間消化這個過程，風扶泱是消化了，但也不能否認她是有一點點置氣的成分，即便用忙碌也掩蓋不了。

是以在風扶泱邁步進來時，二人的眼角都不自覺彎了彎。

風云淵平日就在肅風殿正殿處理公務，而衛清澤則在鳳棲臺。

進入皇城城門后，就是天梧政殿，大殿西邊就是鳳棲臺。

鳳棲臺古時專司祭祀，在這里，每年大祭司會代鳳凰向全羽族各地來的使者賜福。

經年發展，如今的的鳳棲臺已是九層塔樓，烏陽城坐落在復雜的山峰丘陵之中，房屋樓臺參差錯落，街巷廊橋嵌入其間。

皇城占據著最高的地勢，而鳳棲臺作為皇城最高樓，在這里，可以俯視整個烏陽城。

鳳棲臺里收藏著自古全羽族各地的地方志史、文藏典籍、工農術書，無疑是羽族文明的核心代表。

而如今的大祭司更是連接中央與地方百姓最為直接的樞紐，以避免被六族遮蔽耳目，賜福實際也成為了大祭司與民選使者直接溝通的橋梁。

不過今日風扶泱運氣好，衛清澤正好在肅風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