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徽深度融入長三角更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研究
- 洪功翔等
- 10800字
- 2024-06-28 16:23:58
第二章 長三角更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相關理論
基本理論是指導現實問題研究的基礎,只有結合相關經濟發展理論,才能更加清晰地認識和理解長三角更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相關問題。與長三角更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相關的理論非常多,至少涉及區域經濟一體化理論與高質量發展理論兩個方面。本章從上述兩個方面對國內外相關理論進行歸納總結。
第一節 區域經濟一體化理論
作為塑造當今世界經濟格局的重要力量,經濟全球化和區域經濟一體化一直是國內外相關學者關注的熱點。一體化(integration)的基本含義是指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事物、群體結合成一個整體的行為或過程。從經濟學意義來看,一體化旨在消除經濟體之間的壁壘,降低交易成本,促進商品和要素流通與資源合理配置,其包括企業、國內區域、國際三個維度。作為經濟全球化的過渡形式,部分國家間形成的區域經濟一體化現象,是經濟全球化在區域發展過程中的必經之路,其與經濟全球化交相呼應、相輔相成。因此,經濟學意義上的一體化至少包括四個維度(見表2.1)。從現有文獻來看,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研究大多聚焦國內區域和部分國家之間兩個維度。
表2.1 經濟學意義上的一體化維度劃分

續表

資料來源:筆者在陳婉玲和丁瑤(2021)的研究基礎上整理改編得出。
從區域經濟一體化的源流來看,瑞典經濟學家赫克歇爾于1931年所著的《重商主義》(瑞典文原版)一書被認為是最早使用“經濟一體化”一詞的著作。赫克歇爾認為,只有實現一個國家內部經濟、貿易政策的“一體化”,才能通過重商主義克服因地方封建割據、河流及公路通行費制度等造成的“非一體化”,將國家塑造為統一的經濟單元。20世紀40年代,美國政府開始使用“經濟一體化”一詞;1949年,美國經濟合作署的一位官員在歐洲經濟合作組織大會上公開使用“經濟一體化”一詞并鼓動西歐經濟走向一體化。
在一般均衡分析框架下,區域經濟一體化主要研究共同的產品市場、要素市場以及合理的區際產業分工及后果。學術界一般認為,美國經濟學家維納在1950年出版的著作《關稅同盟問題》提出的關稅同盟理論標志著區域經濟一體化理論的形成。隨后在此研究框架下,相關學者陸續提出了自由貿易區理論、共同市場理論、要素市場一體化理論、政策一體化理論、最佳貨幣區理論等。20世紀90年代以來,新區域主義、新經濟地理學、新制度經濟學等派別的學者也從不同理論視角闡釋了區域經濟一體化,并形成豐富的理論成果(見表2.2)。
表2.2 區域經濟一體化的主要理論觀點

續表

資料來源:筆者在王玨和陳雯(2013)研究的基礎上整理改編得出。
在上述理論的指導下,很多國家和國際組織將加快推進區域經濟一體化作為加強區域經濟聯系和交流的政策工具。由蘇聯發起建立的經濟互助委員會(簡稱經互會,Comecon)和歐盟是踐行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典型,并形成不同的模式(見表2.3)。
表2.3 早期典型的國際組織一體化模式比較

資料來源:筆者在陳婉玲和丁瑤(2021)研究的基礎上整理改編得出。
需要注意的是,上述理論的主要研究對象基本都是特定國家間的區域經濟一體化問題。本書關注的長三角一體化研究,屬于國內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維度。因此,本書重點梳理與國內區域經濟一體化研究相關的理論成果。
一、產業梯度轉移理論
德國經濟學家杜能(1826)的農業圈理論、韋伯(1909)的工業區位理論、赤松要(1930)的雁行模式理論、馬歇爾(1961)的外部規模經濟思想、弗農(1966)的工業生產產品生命周期理論以及小島清(1973)的邊際產業理論共同奠定了現代區域經濟技術梯度推移理論的基礎。20世紀80年代,我國經濟學者將西方梯度推移理論應用于我國經濟總體布局和區域經濟研究。我國學者夏禹龍和馮文浚(1982)、何鐘秀(1983)、陳家澤(1987)等在此基礎上提出技術發展的梯度理論,總結歸納了梯度轉移規律理論,從此梯度推移理論逐漸成為我國區域經濟發展政策與實踐的主流。產業梯度轉移理論指出,地區間只要存在產業梯度,就自然會出現產業從高梯度地區向低梯度地區的轉移。
產業轉移的研究文獻數量較多,并形成若干具有代表性的產業轉移理論,如基于產業視角的雁行形態理論、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理論、產品生命周期理論、邊際產業擴張理論和新經濟地理學理論等;基于企業視角的內部化理論、國際生產折衷理論、區位理論和壟斷優勢產業轉移理論、企業盈利空間理論等;基于國家視角的“中心—外圍”理論、價值鏈理論等。另外,根據科學研究綱領與產業轉移的影響因素,還可以將產業轉移理論劃分為新古典學派、行為學派和制度學派(見表2.4)。
表2.4 產業轉移三大學派的比較

資料來源:筆者根據胡安俊等(2014)的研究整理得出。
從國內區域一體化的視角來看,基于雁陣模式的產業梯度轉移理論與我國的現實情況更為接近。
20世紀30年代,日本學者赤松要根據日本工業化發展進程,提出著名的“雁行模式”理論。日本是“雁行”的首領角色(領頭雁),亞洲相關新興工業國家和地區為主體(雁身),東盟國家和中國大陸地區緊隨其后(雁尾)。在這樣的產業分工發展模式的主導下,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產業發展一般可以分為4個不同的階段:進口、進口替代、出口和重新進口。該理論蘊含的基本思想主要有以下內容:從產業層面來看,后發國家在趕超先進國家時,會按照“進口—國內生產(進口替代)—出口”模式進行。首先,在第一階段,后發國家相關產業的發展較緩慢,需要大量進口國外產品,因而會產生一個進口高潮;其次,在第二階段,后發國家會在技術引進和“干中學”的過程中,逐步將產業生產本土化,從而替代進口,國內的產業生產也隨之達到高峰;最后,后發國家相關產業發展逐漸成熟,并利用自身的要素稟賦優勢,逐漸向國外出口該產品,從而達到出口高潮。
產業轉移既可以發生在不同經濟發展水平的國家之間,也可以在同一個國家(尤其是大國)的不同區域間進行有序接替。由于我國經濟具有地區差異性,不同省份之間的區域差距小于國家和國家間的地區差距,人均GDP、資源稟賦、勞動力技能、勞動力總量,甚至勞動力的價值都存在差異,所以雁陣式產業轉移完全可以發生在中國的地區之間,形成一個經濟體內部地區之間的“大國雁陣模式”,從而帶動區域經濟一體化發展。
二、新經濟地理學理論
20世紀90年代,以克魯格曼(Krugman)為代表的一批經濟學家,在區域產業布局研究中增加了對地理因素的關注,創立新經濟地理學(New Economic Geography)理論,并對經濟活動的空間集聚和區域增長集聚的動力機制進行了深入分析。許多學者認為,該理論在討論區域產業布局問題上呈現如下顯著特點:一是微觀基礎更堅實(從生產者和消費者最優出發);二是分析更全面(一般均衡分析)和深入(不局限于外生比較優勢);三是與現實更貼近(規模報酬與不完全競爭);四是現實解釋力更強(政策效應的非線性特征)。
新經濟地理學理論與古典區位理論一脈相承,都是基于集聚的產業區位布局理論。古典區位理論的代表人物韋伯認為,運輸成本、勞動力成本和集聚效益是影響工業區位選擇的關鍵因素;新經濟地理學理論認為,報酬遞增與路徑依賴是促進產業空間集聚的決定性因素。新經濟地理學在經濟學分析中引入地理因素,構建“中心—外圍”結構模型,主要從產業區位、產業集聚、產業擴散等角度研究區域產業布局問題,即以產業集聚為主要考察指標,著重分析產業集聚演進過程中產業集聚力與產業擴散力的共同作用所帶來的區域產業結構調整現象。
該理論認為,某種歷史的、偶然的原因導致了產業集聚,因此產業集聚初期的優勢因路徑依賴而被放大,從而產生鎖定效應,因此不存在空間上各要素報酬趨于相等的自動均衡。產業集聚形成以后,會不斷地進行自我延續,表現出極強的“歷史依賴性”。集群內企業會因為內部規模經濟和外部規模經濟的雙重影響,從而獲得更多的利益,而這些利益是集群以外的企業難以獲得的。因此,不斷有集群以外的企業想進入集群內部,進而產生更多的外部性,這又使產業集群的路徑依賴更強烈。
不過,從現有理論體系來看,產業集聚與產業轉移似乎是兩個平行的領域。然而,基于某個國家或某個地區內部產業轉移的視角來看,產業轉移實際上分為集聚式轉移和擴散式轉移兩個階段。產業集聚與產業擴散是全球產業空間整合重組中兩個并行不悖、互相交織的動態過程。產業集聚的形成和發展,與產業轉移密不可分:產業集聚可以看成是產業轉移的影響因素,也是產業轉移的結果,二者是一種共生的現象,共同揭示了區域產業區位的變遷。從這個意義上來看,產業集聚理論與產業轉移理論具有異曲同工之處。
三、價值鏈理論
從產業間分工到產業內分工,再到產品內分工,國際分工越來越細化和深入。20世紀80年代以來,以最終產品為邊界的傳統國際分工模式逐漸過渡到以產品價值增值環節、階段乃至生產要素為邊界的價值鏈分工模式。在價值鏈分工模式下,一個國家(地區)一般難以完成也不需要完成某個產品的整個生產過程,而是專注于本國(地區)最擅長的某個環節,也就是各國(地區)均以自己的優勢資源和要素參與國際分工和生產。產品價值鏈條的片段化,是企業主動將產品各個價值鏈環節在不同地理空間進行配置的結果。
一般認為,波特(1985)較早地將價值鏈概念正式應用于企業競爭優勢分析。波特指出,企業創造價值的過程是產品的設計、生產、營銷、交貨等環節的經濟活動的綜合,這些活動共同構成產業的價值鏈。波特對價值鏈的解釋,深化了古典經濟學對專業化分工的認識,體現了產品生產各區段的獨立性和差異性,但各價值活動仍屬于企業一體化活動的組成部分,沒有突破企業的界限。同一時期,寇加特(1985)在分析企業如何進行全球戰略設計時提出了價值增加鏈(Value-added Chain)的概念。寇加特認為,將技術、原料、勞動要素組合在一起,從而形成不同的投入環節,然后將不同環節的產品組裝成最終產品,并進行市場銷售和利益分配。在整個鏈條上,價值鏈不斷增值。對于某個企業來說,其也許參與的是價值鏈上的某一個環節,也可能將整個價值增值過程全部納入企業的生產體系中。在寇加特看來,產品的生產過程就是一個價值增加鏈條,鏈條上不同要素的密集程度是有差異的。因此,考慮不同國家的要素稟賦差異,在不同國家生產不同的產品,其生產成本可以控制在合理的范圍內,所以價值增加鏈才會在不同的國家進行分布。對于企業而言,其最佳競爭策略是將自身具有競爭優勢的環節分配于此環節中密集使用要素成本較低的國家,這樣企業不僅能獲得比較優勢,還能取得競爭優勢。
在研究價值鏈的同時,產業鏈、商品鏈、生產鏈、活動鏈、價值網絡、生產網絡、供應鏈等相關概念也不斷被提出和被研究。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格里芬等提出的全球商品鏈(Global Commodity Chain,GCC)分析框架,將價值鏈與產業的全球組織納入一個分析框架,直接推動了價值鏈理論在全球范圍內達成共識。
進入21世紀以來,相關學者逐漸認識到,缺乏統一的概念不利于形成統一的研究框架。2000年9月,在意大利貝拉吉爾(Bellagio)舉行的國際學術研討會上,價值鏈領域的相關研究者一致同意將全球價值鏈作為共同的術語和分析框架。2001年,IDS Bulletin雜志推出一期價值鏈研究的特刊——《價值鏈的價值》(the Value of Value Chains),這份特刊發表了許多學者對全球價值鏈治理、演變和升級等多個角度的研究觀點,具有里程碑意義。
四、均衡與非均衡發展理論
均衡發展理論認為,發展中國家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應將國家資源均衡地投資于各個部門,以實現各個部門的均衡發展。該理論可以追溯到亞當·斯密的區域分工理論。亞當·斯密認為,價格機制和競爭機制會引導各種資源要素在部門、地區之間進行自由流動,最終實現不同要素資源收益的均等化,并促進社會總體資源配置的優化和區域間經濟發展的平衡化,進而實現區域平衡發展的目標。
1844年,穆勒對“薩伊定律”重新進行了詮釋:為了使增加的生產能力的結構適應增加的需求結構,首先必須在各個經濟部門按同一比例進行投資,使各經濟部門同時平衡地增長,以達到供給與需求的一致性。區域均衡發展理論在發展經濟學的理論研究中存在許多不同的觀點,并形成三種具有代表性的理論流派:強調大規模投資的“極端的”平衡發展理論、注重各經濟部門同時但按照不同比率進行大規模投資的“溫和的”平衡發展理論,以及既強調投資規模又強調國民經濟總體同時全面增長的“完善的”平衡發展理論。
以羅森·斯坦森(1943)為代表的大推進理論,屬于強調大規模投資的“極端的”平衡發展理論。該理論認為,生產函數、需求和儲蓄供給是一個經濟系統內部存在的三個“不可分割性”,發展中國家要克服“有效需求不足”和“資本供給不足”這兩大障礙,就必須推動各個經濟部門進行大規模的投資,以實現經濟部門的高速增長和全面發展,最終推動整個經濟體的均衡發展。此外,納克斯(1953)基于“貧困惡性循環”提出的平衡增長理論屬于“溫和的”平衡發展理論,斯特里頓(1959)的動態平衡增長理論屬于“完善的”平衡增長理論。
均衡發展理論的出發點是縮小區域發展差距,促進產業部門的協調發展,為發展中國家和不發達地區實現工業化、維護社會穩定、促進社會公平提供了一種思路。但大規模均衡投資由于其分散性,忽略了地區間的資源稟賦差異,投資效率不高,進而導致所有經濟部門的發展都比較緩慢。因此,很多發展中國家或不發達地區的均衡發展實踐效果都不理想,所以,以赫爾希曼(1958)為代表的相關學者進一步提出與均衡發展理論相對應的區域非均衡發展理論。
非均衡發展理論指出,發展中國家或不發達地區的不同經濟部門或地區之間的資源稟賦差異較大,不具有全面發展的資本和資源,不具備均衡發展的基礎,因此均衡發展理論對其是不可行的。因此,需要選擇一部分具有投資優勢的部門或地區進行先期大規模投資,其他地區可以借助這些部門或地區增長之后的溢出效應或正外部性逐步受益,最終實現均衡發展。
非均衡發展理論與新經濟地理學理論有相互呼應之處。新經濟地理學的“中心—邊緣”理論指出,廠商在一個部門或區域的集聚程度越高,就意味著該部門或地區吸引勞動力、資本的能力越強,進而會產出更多的商品種類,從而形成經濟活動的非均衡分布,出現經濟活動的“核心—邊緣”格局。
當然,非均衡發展并非發展中國家或不發達地區追求的最終發展目標。非均衡發展作為一種過程性發展思路,其最終目標是均衡發展。發展中國家或不發達地區首先通過非均衡發展手段,實現經濟部門和區域的快速發展,并產生正外部性,然后通過一系列的經濟政策引導各個經濟部門和地區之間的協調發展,縮小各類差距,尋求更高質量的均衡發展。
第二節 高質量發展理論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質量成為新時代我國發展的主題,長三角更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實踐亟待相關理論的指導。綜觀現有關于中國質量經濟問題的研究成果可以發現,大多研究主要基于西方經濟學的質量經濟學理論展開。實際上,“質量”這一概念在西方經濟學的理論框架中是不被重視的。其原因在于,現代主流經濟學家缺乏研究質量因素和質量現象的學理基礎及分析工具,對經濟發展質量問題的研究大多浮于表面,缺乏深入研究。
我國經濟轉向高質量發展,是中國經濟發展實踐和發展理論演進的結果,涉及高質量發展基礎、發展目標、發展內涵、發展路徑等理論淵源。從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政策的演變歷程來看,國家很早就注意到提高經濟增長質量的重要性。1986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產品質量差、經濟效益低,是我國經濟的致命弱點,因此“七五”時期對工農業總值的增長提出適度要求。1995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將提高經濟增長的質量作為重要的發展目標。2003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提高產品質量是興國之道,也是經濟效益和競爭力的根本之策。由此可見,我國對經濟增長質量的重視由來已久,既包括微觀層面的產品質量,也包括宏觀層面的經濟發展。
實際上,高質量發展涉及的層面和內容非常豐富,既有微觀層面(如產品質量、企業質量),也有中觀層面(如產業發展質量、工業化質量),還有宏觀層面(如經濟增長質量、國民經濟運行質量、經濟發展質量)。因此,高質量發展不僅包括宏觀層面的經濟高質量發展,還涵蓋中觀層面的產業高質量發展和微觀層面的企業高質量發展,從而形成貫穿微觀、中觀和宏觀的高質量發展的完整體系。
一、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的質量互變
質量分析的基礎是價值判斷,也就是確立處理經濟問題的價值標準,這是建立經濟理論的前提。不過,以馬歇爾的局部均衡理論或瓦爾拉斯的一般均衡理論為代表的當今主流新古典經濟學主要關注的是數量問題。廣為流行的外生增長理論或內生增長理論,本質上都是數量意義上的增長。早期的政治經濟學不僅關注價格等數量概念,也關注質量概念。勞動價值論指出,勞動是一切價值的基礎,且勞動本身存在量和質的差別,勞動的品質可以參照勞動者的熟練程度和工作強度進行評定。馬克思關于商品二重性的論述提出,作為使用價值,商品首先有質的差別;作為交換價值,商品只能有量的差別。也就是說,質量并重是古典經濟學的主旨。換言之,馬克思通過生產力理論、社會再生產理論、內涵擴大再生產理論等論述了經濟增長的源泉、經濟發展的根本目的、經濟發展的內生動力等,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重要思想來源。
唯物辯證法的三大基本規律,即對立統一規律(矛盾規律)、質量互變規律和否定之否定規律是馬克思主義研究社會經濟發展問題的根本方法,其中的矛盾規律是根本。從質與量的角度來看,事物的矛盾運動,呈現量變和質變兩種狀態,表現為由量變到質變,又由質變到量變的過程。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告訴我們,質變以量變為基礎,量變積累到一定程度必然引起質變。根據質量互變規律可知,量變與質變之間存在著辯證關系。發展的本質是在量變的基礎上,實現從舊質向新質的轉化與躍升。因此,經濟發展是一個螺旋式上升的過程,其中伴隨著量與質的轉換。從數量增長到質量提升的飛躍,是經濟發展的一般客觀規律,也是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質量互變規律蘊含的核心要義。因此,只有準確把握時機促成質變,才能實現事物的發展。推動高質量發展,正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審時度勢、把握時機做出的戰略決策,是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解決實際問題的生動體現,是遵循經濟規律發展的必然要求。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中,“質量”一詞共出現101次,其中“高質量”一詞共出現44次。可見,質量問題和高質量發展問題是“十四五”時期乃至未來相當長一段時期內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焦點。因此,從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的質量互變規律中正確認識量變和質變的辯證關系,對于我們認識“高質量發展”的理論淵源具有重大意義。
新時代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論斷,既符合數量型增長到質量型發展的變遷規律,也符合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質量互變規律和矛盾對立統一規律在我國特定發展時期的動態反映。從馬克思主義辯證法來看,量變和質變作為事物變化發展的兩種基本形式,其本質上是對立統一的矛盾結合體。在事物內部矛盾的作用下,事物的發展總是從量變開始,當量變達到一定程度,量變就會轉化為質變。因此,任何事物的發展,既需要重視量的積累,又需要不失時機地促成質的飛躍,將事物的發展推向一個新的更高階段。社會主義建設的初級階段,數量和質量是一對始終存在的客觀矛盾,二者共同推動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的前進。
從矛盾的轉化規律來看,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我國在人均收入水平極低下的狀況下開始了工業化和現代化建設。在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后,黨的八大指出,我國的主要矛盾是人民對于建立先進的工業國的要求同落后的農業國的現實之間的矛盾,是人民對于經濟文化迅速發展的需要同當前經濟文化不能滿足人民需要的狀況之間的矛盾。改革開放初期,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進一步提出,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力之間的矛盾。經過多年發展,社會物質極大豐富,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越來越迫切,但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依然存在,社會矛盾開始逐步轉化。因此,黨的十九大提出,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這充分說明社會發展形態出現變化,人民需求也從追求溫飽變為對建成小康社會的追求,體現了量變積累導致質變的發展過程。追求溫飽,是人民群眾對量的需求,因此迫切需要國家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黨的十九大之后,人民群眾對量的需求不再是社會主要矛盾,其突出表現在部分行業甚至出現產能過剩現象,社會主義建設的主要矛盾轉向質的方面,因此需要國家主動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能,推動高質量發展。從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的發展歷程來看,大力推動經濟社會發展是一個量變積累的過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進入新發展階段則標志著質變的實現。從價值內涵的角度來看,經濟中高速增長主要反映的是商品交換價值的物質層面,而經濟高質量發展不僅涵蓋交換價值,而且側重消費者主觀滿意度層面的使用價值,凸顯人民群眾對精神層面的美好生活的需要(見表2.5)。
表2.5 高速增長與高質量發展的價值內涵比較

續表

資料來源:轉引自陳川和許偉(2020)相關研究。
二、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
2017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次提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這一概念。從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理論來看,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的理論母體源于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勞動價值論、金融危機理論和人類經濟社會發展一般規律等理論,與毛澤東社會主義經濟發展思想和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展思想是一脈相承的。此外,西方經濟學關于市場經濟一般規律的理論分析及其相關重要術語(如“看不見的手”、市場失靈、現代產權制度、制度性交易成本、全要素生產率、市場均衡等),也被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借鑒和吸收。
從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來看,基于商品是資本主義社會主要矛盾的載體這個邏輯起點,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大廈”才得以構建。但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轉化,習近平總書記準確把握這一變化,逐步提出獨特的范疇體系、理論體系,深化了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規律的把握,從而構建內涵豐富的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體系。
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理論的演進軌跡來看,解放和發展生產力是中國共產黨人的不懈追求。換言之,將發展作為第一要務,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理論的核心要義。1992年,鄧小平同志提出,發展才是硬道理。有條件的地方要盡可能搞快點,只要是講效益,講質量,搞外向型經濟,就沒有什么可以擔心的。其后,江澤民、胡錦濤同志都明確提出,發展是黨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的科學論斷。
黨的十九大報告進一步指出,發展是解決我國一切問題的基礎和關鍵,必須堅定不移把發展作為黨執政興國的第一要務。從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的角度來看,發展不僅是第一要務,而且是高質量發展的基礎。特別是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轉化,標志著人民群眾需求層次的提高,更多地體現在質量問題層面,高質量發展問題的提出順應了這一時代要求。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7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強調,推動高質量發展是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確定發展思路、制定經濟政策、實施宏觀調控的根本要求。所謂高質量發展,即從數量上“有沒有”轉向質量上“好不好”。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推動高質量發展就是要在新發展理念的要求之下,推動經濟發展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動力變革。2021年3月7日下午,習近平總書記在參加十三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青海代表團審議時再次指出,高質量發展不只是一個經濟要求,而是對經濟社會發展方方面面的總要求。與此同時,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堅持質量第一、推動經濟發展質量變革、提高供給體系質量、增強質量優勢、建設質量強國等重要觀點。由此可見,高質量發展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的重要內容。
三、馬克思主義科技創新理論
一般認為,熊彼特于1912年出版的《經濟發展概論》一書首次將創新納入經濟學研究,并將其稱為“創新理論”。20世紀60年代以來,新技術革命帶來巨大改變,更多科研機構和政府部門參與創新,創新速度加快,對經濟增長的貢獻不斷增強,創新實現從技術創新向科技創新的轉變,創新型經濟理論開始涌現。學者從不同角度、不同維度對創新型經濟開展研究,逐步形成并演化了創新網絡、創新系統等理論,從而促進了創新理論體系日漸成熟。
實際上,18世紀工業革命背景下形成的馬克思主義科技創新理論對于我國踐行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建設創新型國家和世界科技強國、全面提升科技創新對高質量發展的引領支撐能力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馬克思和恩格斯從經濟學的角度全面考察古代至19世紀的科學發展史、技術發明史,從中創造性地總結、提煉科學創新、技術創新的內涵與特征,形成系統的科技創新思想。科技創新是推動生產力發展的重要因素,科學技術在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觀點中具有二重價值屬性,促進人的全面自由發展是科學技術的終極目標。現代創新理論的杰出代表弗里曼(Freeman)在《新帕爾格雷夫經濟學大辭典》中解釋“創新”這個詞條時指出,馬克思(1848)恐怕領先于其他任何一位經濟學家將技術創新看作經濟發展與競爭的推動力。
中國共產黨自誕生以來,就自覺地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艱苦探索以科技發展促進民族獨立振興的實現路徑。毛澤東同志繼承并發展了馬克思主義關于科學技術是生產力這一思想,將科技創新與制度改造視為新中國建設發展的兩大支撐,高度重視科學技術對于解放生產力和發展生產力的巨大作用,是中國科技創新的奠基人。
鄧小平同志繼承發揚了毛澤東同志“不搞科學技術,生產力無法提高”的思想,第一次明確提出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重要論斷;第一次明確提出科學技術必須與社會經濟發展相結合的命題;第一次明確提出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觀點;第一次明確闡述高科技創新與民族、國家興旺發達的關系。
江澤民同志圍繞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思想,開啟了“科教興國”戰略的偉大實踐,確立科學技術動力觀。江澤民同志認為,創新是科學的本質,是一項系統工程,是一種國家創新體系;創新的核心是自主創新,創新的關鍵是人才,基礎研究是科技創新的源泉和先導。
胡錦濤同志的科技創新思想主要包括:科學發展觀是科技創新工作的基本指導思想;要堅持走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推動科學技術的跨越式發展;要為創新人才培養和創新精神培育創造良好環境。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治國理政思想蘊含豐富的科技創新思想,具有戰略性、人民性和現實針對性等特征。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科技創新的重要論述包括創新驅動發展論、新科技革命論、科技體制改革論、科技創新人才論、綠色科技論等,回答了什么是創新驅動發展、怎樣創新驅動發展和怎樣建設科技強國的問題,是馬克思主義在新時代的豐富和發展。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強調,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是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的戰略支撐。黨的十九大對科技創新做出的全面系統部署,其核心是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推動科技創新主動引領經濟社會發展,構筑核心能力,實現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