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夫人對楊煙蘿道，“姨姨這里忙，你先進去吃茶，我得空來尋你。”

楊煙蘿微笑稱是，踏進府門，往庭院深處行去。似是感知到什么，她停下腳步，轉身往后看去。

兩位青年男客正與全夫人寒暄，一個身穿玄衣，一個身穿青衣。

玄衣男子一身書卷氣，襯得他忠正方剛，他正向全夫人介紹青衣男子，“夫人，小生張嘉貞有禮了。這位是我的好友莫公子，不知夫人可否允許他進府？”

全夫人愣愣地看著這身青衣，這衣裳是她昨日送到春暉樓給太子穿的，太子怎么跑出來了？

莫公子正欲向全夫人見禮，全夫人連忙攔下，“莫公子不必多禮，既然是張會元的朋友，柳府自然歡迎，請進。”

煙蘿背過身，繼續向庭院深處行去。

原來那玄衣青年便是趙夫人母女十分嫌棄的張嘉貞。其他貴人都只能憑借請帖進府，張嘉貞卻可以私帶好友。不僅宋太尉賞識，柳家也奉為貴賓，看來春闈頭名的張會元在京城混得如魚得水。趙夫人母女眼睛有些瞎，錯把珍珠當魚目。

剛才一眼看過去，張嘉貞氣質有些像父親，一樣的忠直方剛。一想到父親還在那偏遠的南越受瘴氣之苦，楊煙蘿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拳頭捏的發白，又緩緩松開，楊煙蘿掛上笑臉，是該啟用她曾經埋在柳府的那個暗樁了。

庭院中遍植嘉樹美卉，鴉啼鶯哢令人愉悅，琉璃盞盛著瓜果點心，賓客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談，時不時有舉止得體的婢女穿梭添茶。

楊煙蘿下意識捏起一枚點心，當初她為了監視太子母族的動向，費盡心思在柳府安插眼線，終于成功安插進一個名叫羅芊芊的廚娘。

楊煙蘿隨手攔住一個婢女，詢問她廚房的方位。婢女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道清朗的男子嗓音響起。

柳澄盯著煙蘿許久了，當柳澄不經意看到這位貴氣逼人的梅花仙子時，眼睛便挪不開了。這幾年來向他示好的姑娘們也都是沉魚落雁之姿，可沒有一個有她這樣神秘高貴的氣質。

柳澄撇下正在與他攀談的菱華郡主，來到楊煙蘿身旁。

“這位姑娘，不知你有何需要？鄙人柳澄，姑娘若覺得膳食上有什么欠缺，在下一定為你置辦周到”。

這位便是今日的壽星，柳澄。

楊煙蘿笑了笑，“筵席準備的很精致，沒什么欠缺的。只是聽說府上有一位叫羅芊芊的廚娘手藝出眾，想去討教。”

柳澄面色一喜，“姑娘謬贊了，我可以陪姑娘過去。”

楊煙蘿想了想，有柳家少爺在，她找人更方便，也就點頭答應了。

可菱華郡主不樂意了，這個姑娘早晨在容華閣得罪了她，中午在宴席上，打扮得跟個妖精一樣勾引了柳澄哥哥的視線。

菱華郡主道，“子澄，你是有未婚妻的人，單獨和別的女子同行，怕是于理不合。”

柳澄聽她提起未婚妻這三個字，頓時臉色一變，“一個癡傻兒罷了，誰會娶她？郡主休要跟我提她。”

楊煙蘿低頭看了看自己。

菱華郡主臉一白，她自小與柳澄相識，也暗暗喜歡他，此刻惹他不高興，菱華沒了素日里的跋扈，反而十分惶恐。

看著少男少女鬧矛盾，楊煙蘿很尷尬，“不用麻煩柳公子，婢女帶我去便可。”

柳澄換上笑臉，“姑娘您是客人，哪有慢待的道理，不妨事。”

隨即十分有禮貌地領著楊煙蘿朝后廚走去。

在柳澄的幫助下，楊煙蘿很快就見到了那個叫做羅芊芊的廚娘。

羅芊芊一身靛青色短裳，發髻高高挽起，梳得一絲不茍，“見過少爺，見過小姐。”

楊煙蘿含笑問道，“羅姑娘是哪里人？”

羅芊芊斂眸回答，“駱城人。”

楊煙蘿道，“哦？竟然是駱城人？聽說駱城的商隊會將松原縣的茶葉絲帛千里迢迢帶回駱城，我看芊芊姑娘嗓音似吳儂軟語，還以為你是松原縣人。”

羅芊芊猛然抬頭，震驚地看向楊煙蘿。

楊煙蘿眼底含笑，“聽聞羅廚娘手藝出眾，特來一見。”

柳澄微笑看向羅芊芊，“這位小姐對你的廚藝評價極高，你便為她單獨做一道佳肴奉上。”

楊煙蘿連忙道，“今日廚房忙碌，怕是不合適。”

羅芊芊道，“我今早倒是為自己做了家鄉的特產青玉糕，小姐若是不嫌棄，就請嘗嘗吧。”

楊煙蘿笑道，“得此殊榮，十分歡喜。今日這么忙碌還為自己單獨做吃食，羅廚娘是想家了嗎？”

羅芊芊點頭，望向柳小少爺，“這幾日夫人為小少爺前后忙碌，讓我想起了家中母親。她漿洗縫補，為我綢繆，恩情之重，我難以忘懷。”

羅芊芊拿來一個花紋精美的空盤子，將青玉糕擺盤，她在盤子中心放了一顆青玉糕，繼續說道，“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接著又在四周擺了青玉糕，將中心那顆緊緊包圍起來，“如今離家遠行，只能隔一段時間寄些東西回家，不能日日守著母親，甚為遺憾。”

楊煙蘿心中明了，春暉樓守衛嚴密。李云嵩八成躲在春暉樓。

楊煙蘿開解道，“羅姑娘無須自責，令堂得知你過得好，也便安心了。”

柳澄自告奮勇提食盒，和楊煙蘿離開了后廚。

池塘邊春柳依依，傳來黃鸝清脆的鳴叫。

楊煙蘿邊走邊道，“還是我自己拿著吧，方才聽說，柳公子與宋太尉家的二小姐有婚約啊。”

柳澄一聽這話就急了，“姑娘別誤會，我并不愿意這門婚事。”

楊煙蘿問，“嗯？為何不愿意？”

柳澄嘆了口氣，“那宋二小姐三年前得了大病，此后一直癡傻。誰愿意娶一個傻子呢？母親想把救命恩人的女兒娶回來做兒媳，可她絲毫不考慮我的感受！”

楊煙蘿點點頭，“你說的確實有道理，不過，宋家二小姐要是不傻了呢？”

柳澄皺眉，“那我也不想娶，宋家二小姐病了好幾年，現如今不一定丑成什么樣呢！再說了，我的婚事要我自己作主，我想娶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

說完耳根一紅，偷偷瞥了一眼煙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