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煙蘿扶起她,替她揩拭眼淚,“是我,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認出來了。”
月娘眼角噙著淚花,“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除了主上還能是誰?”
“可我確實已經死了,你就不奇怪我如今的樣子嗎?”
“主上,您怎么能死呢?要是像您這樣的人都會死去,那么誰還應該活在這個世上?”
月娘擦了擦眼角淚水,“我只知道,您不該枉死。”
楊煙蘿失笑,點了點月娘圓潤光潔的額頭,“你呀。”
楊煙蘿想起剛剛在二樓遇到了楊煙夢,問道,“煙夢是怎么回事?”
月娘解釋道,“當時楊氏流放出京,定遠侯世子梁元振不顧父親反對,毅然決然娶了煙夢小姐作世子夫人,才保得煙夢小姐平順。楊大人、夫人還有小公子都很感激梁世子。”
楊煙蘿抿唇,“定遠侯梁氏畢竟是李宥寧的勢力,眼下梁元振是敵是友尚不能分明,把煙夢留在定遠侯府,太危險了。”
月娘問,“依您的意思,該當如何?”
楊煙蘿道,“如今我不能貿然顯露身份,你找可靠的人偽裝成綁匪,將煙夢安置在我城東的那套私宅里。”
月娘,“遵命。”
楊煙蘿又道,“今日來容華閣,一是和你聯絡,二是,我待會趕赴柳澄的生辰宴,你替我準備一套衣裙頭面。”
月娘道,“這有何難?正好之前還為您做了天品的芙蓉繡裙。您素來喜歡蓮花,那我就給您挑選一套蓮花紋的首飾。”
楊煙蘿聲音冰冷,“以前喜歡,現在厭惡。以后我的衣飾上,不許出現芙蓉。”
月娘想起什么,連忙認錯,“屬下考慮不周。”
主上是因為蓮花與李宥寧那個狗男人結緣,自己真是該罰!
楊煙蘿疲倦地抬了抬手,“下去吧。”
“是。”月娘屈膝行禮,退了下去,來到庫房仔細翻找。
地階裙裳倒是有不少存貨,可天階裙裳所剩無幾,并沒有適合主上的。
倏爾,月娘的目光放在一個錦盒之上。這是先太子贈予主上的梅花繡裙,當是主上理都沒理,直接丟在了庫房。時隔多年,主仆二人都淡忘了此事。
地階繡裙怎么能配得上她的主上,她的主上一定要穿天階的,穿最好的。
反正先太子早已經死得透透的了,想也無礙。
柳府。
一個不起眼的賣花女從柳府偏僻墻角翻進去,七拐八拐避開人流,徑直進了后院春暉樓。
李云嵩身著鴉青色長袍,眉如遠山,風骨秀逸,正把玩著一枚緋紅色玉佩。
賣花女恭敬行禮,“太子殿下,月娘把煙蘿小姐的梅花裙送予了一個叫宋琳瑯的女子。”
李云嵩轉過頭來,面具下的神色微動,薄唇輕啟,“宋琳瑯?”
賣花女以為他不認識此人,補充道,“是宋太尉的次女,也是柳公子的未婚妻,去容華閣挑選裙裳是為了赴柳公子生日宴。”
“哦?”李云嵩瞇起眼睛,“盯著她。”
賣花女恭敬應是,從窗戶跳了出去。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一名藍衫男子提著藥箱,罵罵咧咧走進來,“楊煙蘿害你中毒,你還不能放下嗎?真是嫌命長!”
李云嵩默然,沒有計較這人的無禮,“莫大夫怎么來了?”
莫鰱氣沖沖道,“來給你請平安脈啊!今日一頭扎進新藥研制里忽略了這事,我沒來,你就不叫我?咋的,這條命是你的還是我的?”
李云嵩淡淡一笑,知道他這是在關心自己,“鰱兄,我體內毒素已清,身體大好,你還是抓緊研制抵抗瘴氣的奇藥吧。”
“好不好由我說了算!手伸出來!”
李云嵩配合地伸出手腕,“鰱兄,我記得你會易容術。”
莫鰱正專心把脈,聞言“嗯”了一聲。
李云嵩繼續道,“你將我易容成你的樣子,我去參加表弟的生日宴。”
莫鰱銅鈴般的眼睛瞪著他,“不行!絕對不行!沒得商量!”
柳府門前寶馬香車鱗次櫛比,柳府是先帝的國舅府,雖然比不上當今帝王的國舅府黃氏來的炙手可熱,但柳氏是百年簪纓大族,在朝中代有高官,柳家小公子的生辰宴,來的人要么與柳家親厚,要么在朝堂中身處高位,赴宴的帖子不是誰都能拿到的。
門前,柳氏主母全夫人正笑瞇瞇地恭迎客人,宴會即將開始,客人大半已經進門。
蘭兒在石獅子下焦急等待,左張右望,眼中每一個姑娘都不放過,就是沒見自家小姐。
見蘭兒沒認出自己,楊煙蘿干脆走到蘭兒面前,笑嘻嘻道,“蘭兒。”
這聲音,難道是小姐?蘭兒驚訝地看著面前這位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眉如墨畫,瓊鼻小巧,朱唇誘人,映照著流光溢彩裙裳上的赤色梅花,環佩叮當,令人見之不忘。
細看之下,確實是她家小姐。只不過這氣度姿容,像是換了一個人,更好看了。
蘭兒吃驚的張著嘴,“小姐您……您真美,蘭兒都沒認出您。”
想到什么,蘭兒的眼中帶著惶恐,“小姐,這裙裳一看就很貴,您不會是……是偷的吧?”
楊煙蘿失笑,這小丫頭真是可愛。
她一本正經地解釋,“你不要瞎說啊!月老板和我投緣,借我穿一回。她還讓人駕車給我代步。”
蘭兒松了一口氣,“哦,月老板人真好。時候不早了,小姐快進去吧。今日柳府客人冗雜,客人仆從不得進入。”
“好,那你先回家。”
楊煙蘿將帖子遞給全夫人,有禮地朝她屈膝,笑吟吟道,“全姨好。”
全夫人看著這容光煥發,貴氣逼人的姑娘,一時晃了眼。心下疑惑,這是哪家的妙人,怎么素日交際中從未見過?
全夫人低頭翻開名帖,驚訝抬頭,“你是宋琳瑯?!”
兒子柳子澄前兩天跟她抱怨,嫌棄宋琳瑯癡傻,想要退了這門婚事,她因為放不下舊日友誼,并未答應。是以兒子好幾天見她時都聳拉著臉。
面前這人,端莊美麗,不僅看不出一絲傻氣,還是個仙女一樣的美人。
煙蘿乖巧道,“也不怪全姨眼生,琳瑯三年前生了大病,久居府中,沒有時常來看全姨,是做小輩的怠慢了。”
宋府由趙夫人掌控,一個被嫡母厭惡的癡傻庶女難以出頭。雖有未婚夫妻身份,但宋琳瑯并未過門,全夫人一個外人難以插手。
全夫人聽聞此話連連擺手,“快別說這種話,是全姨忽略你了,病愈了就好。好孩子,都長這么大了……”
全夫人正欲寒暄幾句,目光觸到煙蘿身后一個身影,頓時白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