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明日便是百花宴了。可都這個時辰了,莞妃那邊也依然沒有派人來邀請我們。”
“本宮是太子,如果本宮真想去,她還敢攔本宮嗎?”
“殿下,有時候奴婢覺得你說起話來,就像大人一樣。”曉玉有些擔心,低聲問著,“殿下,那我們還去嗎?”
“去!”
上一世的百花宴,我為了拔得頭魁,為了獲得父皇的夸獎,不擇手段,直接到了他的面前,參與了飛花令。
雖然我是魁首,可莞妃當時卻恨透了我。而我那鐵石心腸的父皇,只是對著大家夸贊了一句我,卻始終沒有正眼看過我。他滿心滿眼都在那個長不大的孩子身上,那個僅憑撒撒嬌就能獲得父皇所有目光的荊盎。那個讓他寵愛了一輩子的兒子,那個無論走到哪里都受人夸贊的三皇子。
無論我怎樣的努力,我那無情的父皇始終都不喜歡我。我是一個失敗的存在,沒有人會為我的存在而感到高興,沒有人會因為我還活著而喜悅,沒有人會因我只是我而不是“太子”而和我做朋友。
所以我是個什么呢?正如他們所說,我是害死母后的惡果嗎?我生來便是壞人嗎?我是十惡不赦的人嗎?
草木復蘇,春暖花開,百花齊放,皇帝在宮內設立了巨大的百花宴。在這里,你會看到各種奇珍秀麗的花朵。在這里,你會看見有舞女在百花中翩翩起舞。在這里,你還會看見蝴蝶蜜蜂隨著花瓣一起跳著華爾茲。
當然,在這里你也會看見太后的花船,看見阿諛奉承的臣子,看見始終帶著假笑的陛下,看見柔弱易推倒的莞妃,看見傻乎乎的三皇子,看見心懷鬼胎的各位妃子,看見唏噓不已的人在這感嘆著花種的名貴和來之不易,看見宰相裴任鐘?
宰相怎會來此?我記得他不是一向不喜好擺弄花草嗎?上一世的今天,他不就稱病沒有來嗎?
來的不僅是宰相,還有裴,裴茴之?!裴茴之怎么會來?他這個時候不應該出現在這里啊!
荊靜覺得隨著她的重生,好像自己身邊的一切都在隨之發生改變。從她那日在宮里見過裴茴之開始,第二個變數便是卿嬪,直到如今裴任鐘和裴茴之再次出現了。
或許應該適當調整一下策略了。但她不想和裴茴之見面,她害怕自己會重新燃起心中的執念,害怕自己的執念會一次又一次的害了裴茴之,害了老師。
“殿下,打聽到了,這次秦家來的人是秦將軍和他的女兒。”曉玉在一旁輕輕地說道。
此刻的荊靜早已和曉玉到達了百花宴,在百花宴開始前便尋了一處躲著。
“殿下,一會陛下就要來了。我們真的不去看一眼嗎?”曉玉貼身問到。
“不去,他關注不到我。”荊靜面不改色,從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渴望被愛的表情。
“我交代你的事都辦好了嗎?你一定要見到信安全送到舅舅手中,你才能回來找我。”荊靜仔細地觀察著。
“奴婢這就去一直盯著他們,殿下盡管放心。”說完,曉玉立馬就起身離開。
莞妃和眾妃子一直陪著皇帝看花,裴相帶著裴茴之正在和許太師不知說些什么,太后膝下有大公主、二皇子、三皇…荊盎呢?他沒在太后身邊呢?荊靜看了太后身邊一圈也沒看見荊盎的身影,五妹六弟都在太后身邊,唯獨不見了荊盎。
這時荊靜突然有人在拽自己的手,她嚇出一身冷汗,低頭一看,完了,果然是荊盎。
“四妹妹,你在這干哈呢?”九歲的荊盎正趴在草叢里,眨巴著大眼睛望著她。
“哈哈”荊靜心想完了,這下完了,但面對一直盯著自己的荊盎,做了一個手勢,心虛地說道,“我在這和曉玉姐姐捉迷藏呢,你不要出聲,噓。”
“好哇,盎兒也要和妹妹一起玩!”荊盎剛準備放聲大叫,看見四妹妹的動作,立馬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點點頭,輕聲笑著,“嘻嘻嘻。”
等了好一會,曉玉也沒有回來。荊靜依然觀察著前面的動靜,可這時荊盎卻開始躁動起來,“妹妹,我等得好餓啊,你能不能出去給我拿點吃的來?”他說著說著,便開始動來動去。
這本是一個極為隱蔽之處,但也經不住荊盎如此亂動,再這樣下去,說不定一會別人就會把目光投過來。再者,飛花令馬上就要開始了,如果荊盎不在場,那么莞妃必然會大肆搜索他的蹤跡,那自己可就藏不住了。得趕緊想個辦法把這魔頭送走。
“三哥,我告訴你,只要你不被人發現偷偷從這里爬出去,去見父皇,你就能獲得捉迷藏的冠軍啦。”荊靜俯下身輕輕地說道。
“真的嗎?妹妹?那我出去了是不是就可以吃好吃的啦!”荊盎一臉興奮地望著荊靜。
“當然啦,你還可以去參加父皇的飛花令,那你要不要和妹妹玩這個游戲?”
“要玩要玩!”荊盎開心地馬上就趴在地上,開始蠕動。
荊靜暗喜,幸好將這小魔王送走了,她一直盯著荊盎的方向,直到看見荊盎爬出花叢,看見一臉著急跑來的莞妃緊緊地抱著荊盎,看著緊隨其后的陛下一臉關心的眼神望著荊盎。
那是荊靜從未見到過的眼神,那是她努力了一輩子也從未見到過的父皇的樣子。他是那么的著急,那么的心疼,直接將荊盎和莞妃都摟在懷里,親手替他擦掉身上的落葉,撫摸著他的小腦袋。
荊靜轉過頭去,雖然自己已經不再奢求父皇的愛,但是看到這一幕,她心里依然羨慕極了。
那是她從未得到過的寵愛,那是她從未得到過的半分偏心。
可是不知道為何,荊盎卻朝著她的方向指了過來,她內心驚恐萬分,像瞬間會了唇語一般,她看清荊盎說的話,他說,“是四妹妹和我一起玩的,她也在那里。”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幾乎要窒息了。
她看著皇帝揮了揮手,飛快向自己走來的侍衛,立馬將她擒住,丟到了皇帝身邊。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甚至來不及反應,直接跪在了地上,她驚愕極失措。此刻的自己宛若案板上的魚肉一般等著劊子手斷定生死。而這個劊子手不是別人,是她的父親,是她守望了一生,渴望了一生只求他能再看自己一眼的父親。
“兒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荊靜昂首挺胸整理好著裝,行禮。
“太子,怎會在此處?還弄成這幅樣子,成何體統?”皇帝依然沒有正眼看她,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荊盎身上,“既然來了這百花宴,為何不首先來拜見朕?”
他的語氣一直冷冷地,讓人聽不出絲毫的情緒,甚至不敢揣摩他此刻究竟是生氣,還是別的。
“兒臣…”荊靜剛想開口,卻聽見上面的聲音慢慢悠悠得傳來,“下去吧,別擾了朕賞花的興致。”說著皇帝便攔著莞妃,抱著荊盎走了。
荊靜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為何?今日陛下的態度為何對她如此緩和?可是,方才又命侍衛直接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她丟了過來,現在怎么又能這樣不了了之呢?
荊靜想要起身,卻發現剛剛因驚恐蓋過了自己身上的傷口。她一直處于擔心中,卻絲毫沒發現自己的身上多了好幾處擦傷。
沒關系,這算什么疼的呢,曾經的自己可算是巾幗英雄了吧,征戰四方,受再多的傷,也不曾喊過一句“疼”。
因為她一直都知道,即便喊“疼”了,又能怎么樣呢?沒有人會關心她。沒有人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