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鐵柵欄門上纏繞著帶刺鐵絲，縫隙間伸出幾支黑洞洞的槍管。問話的是個戴紅袖章的中年男人，他手里的土制獵槍正對著簡牧的眉心。

“從中央廣場逃出來的。“簡牧抬起雙手，藍紋在袖口若隱若現，“我們需要在這里歇息一下，很快就走了。“

紅袖章突然瞇起眼睛：“你手上是什么？“他槍口下移，“把袖子擼起來！“

玉朗突然把尖叫雞捏得吱哇亂響：“領導！我女朋友得白癜風好多年了——“他一把摟住簡牧肩膀，“您看這紫外線燈照的紋路多藝術！“

柵欄后傳來竊竊私語。一個穿校服的女孩小聲說：“張叔，他們沒變異...那個姐姐的鋼尺上還有喪尸血。“

紅袖章猶豫時，操場上的高音喇叭突然刺啦作響。電流雜音中，斷斷續續的廣播傳來：

“全國進入…滋滋…警備狀態，所有人…不要到處…滋…亂跑……政府會及時……”

玉朗突然把尖叫雞捏得震天響：“同學！你們食堂還開飯不？“他肚子配合地咕嚕一聲，“我餓得能啃喪尸了！“

被叫張叔的男人猶豫了一下，便打開了門，“進來吧，不要到處亂跑。”

“保證不亂跑！”玉朗拉著簡牧就往前走，還不忘朝著剛剛給他們說好話的女生拋了個媚眼，“寶貝啊，這里很危險的，你一定要跟緊我不要亂跑哦～”

“……”

走到了沒人的地方，簡牧才得以把玉朗的手拍開。

“這里人太多了，找到收音機就直接走。”簡牧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17點了，雖然現在是夏天晝長夜短，但天上高高懸浮著的血月仿佛在昭示——現在的任何地方都不是絕對安全的。

更何況學校這邊學生本來就多，再加上逃過來避難的人，人太多了，如果到時候有一點危險都會造成無法想象的后果。

當逃跑的時候，一個推一個，一個拉一個的，踩踏是難免的……你無法確保這個時候會有善良的人將你扶起來，并且帶著你逃跑。

“要不明天再走吧？”玉朗捏著尖叫雞，“過會兒天就要黑下來了，雖然說有個大紅色的月亮掛著可以當個大紅燈籠max版，還挺喜慶的，但應該也挺危險。”

聞言，簡牧想了下就點了點頭。

現在才是第1天，局面就已經到了全國戒備的狀態，可見這一次的爆發已經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外面還有什么樣的艱難險境，沒有一個人知道，以后會發展成什么樣，也沒有人會知道，夜晚，這座城市會不會變得更加恐怖也無人知曉。

當下最好的辦法確實是在這里先休整一個晚上，明天再看情況。

“那明天早上再出發。”

二人游蕩在校園內，一路上全是成群結隊的學生，有的情緒激動，有的情緒悲觀，但更多的竟然是對不用上學的激動。

“這樣走下去是這輩子都別想找到收音機了，現在你去那棟教學樓的辦公室找找看有沒有，我去這邊的看看…到時候就在那棵梧桐樹下集合。”

“好吧～那你一定要來哦，可別拋下我一個人在這里……”

眼看著玉朗要嚶嚶嚶起來了，簡牧立刻轉身頭也不回了就走了。

推開聽力播放室的門時，霉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角落里堆著十幾臺破損的錄音設備，窗玻璃上濺射狀的血跡已經氧化發黑。她蹲下身，在擺放磁帶的鐵柜后面發現了一個老式收音機——銀色外殼上貼著“4044年高考聽力備用“的標簽。

“滋...滋...“

擰開旋鈕，電流雜音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廣播：

“全國……進入……緊急狀態……各避難所……自行維持秩序……救援……暫無明確時間……“

簡牧皺眉。看來政府確實已經無力控制局面了。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悶響。

“砰！“

她猛地抬頭，透過窗戶看見一個黑影從五樓墜落，重重砸在水泥地上。

是個男生。

他的身體扭曲著，血從口鼻溢出，但手指還在抽搐，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變長，抓撓著地面，似乎想要爬起來。

簡牧的藍紋微微發燙。

這不是普通的跳樓。

操場上的人群只是短暫地停頓了一下，隨后又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幾個戴紅袖章的學生快步走過去，用裹尸袋把尸體裝起來，動作熟練得像是已經做過很多次。

“第幾個了？“有人小聲問。

“今天第三個。“另一個人回答，“再這樣下去，最好再多跳點！聽他們說這所學校的食物只會預存三天的用量的，這么多人肯定不夠分，聽食堂那邊的人說如果繼續這個情況下去，不出兩天就要餓肚子了，所以啊，多死點人就夠了！“

簡牧盯著他們拖走的裹尸袋，袋子里的尸體還在掙扎，但沒人多看一眼。

她轉身快步離開，卻在走廊拐角撞上了玉朗。

“找到收音機了？“他壓低聲音問。

簡牧點頭，把廣播內容簡短地告訴他。

玉朗的表情罕見地嚴肅起來：“這地方不對勁。“

“你也發現了？“

“我剛去食堂轉了一圈。“他指了指身后，“廚房里根本沒開火，但他們拖進去好幾具尸體。“

簡牧的瞳孔微縮。

玉朗湊近她耳邊，聲音壓得極低：“我懷疑……他們可能是準備要吃人。“

簡牧把收音機塞進背包，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玉朗盯著她，似乎在等一個決定。

“天亮就走。“她最終只說了這一句。

夜色漸深，血月高懸。校園里的幸存者蜷縮在教室或走廊，沒人敢真正入睡。偶爾傳來壓抑的啜泣，又很快被刻意壓低的交談聲掩蓋。

玉朗靠在窗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棒球棍上的凹痕。他忽然開口：“你知道為什么我帶著這個尖叫雞嗎？“

簡牧抬眼。

“因為它能蓋住別的聲音。“他捏了一下玩具，塑料的吱呀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比如……咀嚼聲。“

走廊盡頭，幾個紅袖章正拖著新的裹尸袋往食堂方向走。袋子里的東西在掙扎，發出指甲刮擦帆布的聲響。

簡牧的藍紋微微發燙。

——他們當然知道真相。

——但此刻揭穿只會讓更多人死在混亂中。

然而這僅僅只是第1天而已，而偏偏就是這么一天，人們自以為堅不可摧的道德底線就已經跌落了谷底，就好像本來就在谷底一樣。

“你睡吧，我留這守夜。”

玉朗注視著窗外高懸的血月，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嗯。”

簡牧找了個干凈地方就直接躺下了。今天的一天簡直比任何她所看過的小說和玩過的游戲都要刺激……無法想象世界末日真的會在這么平凡的一天出現。

她躺在地上，閉著眼睛，但并沒有睡，一直在提防著周圍，以及鬼鬼祟祟翻出窗戶的玉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