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宋昭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屋子里煙霧繚繞,可他好像一點都感覺不到嗆,呆愣愣地坐在床邊的地毯上,手機在腳邊嗡嗡作響。
看到來電顯示,宋昭恨不能將手里的煙頭捏碎。
“哥哥。”
宋昭最終還是接起了電話,接通以后他一直沒有說話,倒是對面熱情地喊了聲哥哥。
可惜,他們之間的親昵永遠被宋宥森控制在三秒內,下一秒他的語氣就恢復如常。
他的朋友高京衡曾經辣評:宋宥森,一個當代變臉藝術表演大師。
“聽說你要回來了?小破縣城終于待夠了嗎,宋昭像你這種爛人就應該爛在那里啊,還回來干什么?
哦對,爸要讓你回來讀高三啊,嘖嘖嘖這可是當年鼎鼎有名的天才啊,怎么淪落到這地步了?宋昭,你說你捅我那一刀究竟是我倆誰贏了?”
宋宥森不斷用話刺激宋昭,這招他從小百試不厭。
就像半年多以前,宋宥森去英國的時候,同樣是用語言刺激宋昭,他在宋昭耳邊講龍瑫去世的畫面,讓宋昭完全失控,拿起旁邊的水果刀捅在了他的腹部。
那一刀,斷送了宋昭在劍橋的學業。
他在電話那頭說得起勁,不時還嘲笑宋昭兩聲。
而宋昭只是面無表情地聽著他的廢話。
“對了,昨天我遇到京衡哥了,原來京衡哥不知道你回國的事情啊。也是,畢竟不是什么風光的事。”
怪不得,高京衡昨晚給他打了一晚上的電話。
電話里突然安靜,正當宋昭以為他掛了時,宋宥森幽幽地開口。
“哥。”
“阮卿是誰啊?”
指間的煙燃到盡頭,燙傷了宋昭的手。他低頭將煙摁滅在地板上,站起身看向窗外,眼神定格在院子里陪周妨摘菜的阮卿身上。
阮卿看到了他,笑著朝他揮了揮手。宋昭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得了冷臉的阮卿怯怯地將揮舞著的手收了回去,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宋昭突然覺得內心又開始躁動不已,他微微蹙眉極力隱忍著,干脆上前將窗戶關上,眼不見為凈。
“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剛剛爸打電話的時候提到的。聽說這個阮卿特護著你,難不成他是哥新交的女朋友?”電話里宋宥森還在不停地說話。
“宋昭,你說你發瘋的時候,會害死多少人啊?包不包括她?”宋宥森低笑著說道。
本來內心毫無波瀾的宋昭,卻越聽越覺得煩躁,他沉默著捏了捏眉頭。
“哥怎么不說話?”
“說你麻痹。”
宋昭罵完直接將電話掛斷。
果然,他還是不能太給宋宥森好臉色。
重新坐回到地毯上,胳膊放在支起的膝蓋上,手里不停轉動著手機,昭示著他現在心里很亂。
他的腦子里不斷浮現剛剛阮卿和他打招呼的樣子,她依舊對他笑得毫無芥蒂。被他的冷臉嚇退后,她的耳尖瞬間就泛了紅。
本就是一幅讓人愉悅的畫面,唯一讓他覺得有些礙眼的就是那塊牙印的痕跡。那像一根扎在他心里的刺,尤其還被宋宥森狠狠助推了一把,讓他既不敢輕易拔出,又難以忍受隱忍的折磨。
宋宥森說得沒錯,他是一頭隨時會爆發的野獸,理智尚且不能完全控制他,他瘋的時候甚至可以傷害自己。
......
*
阮卿坐在院子里,心情突然有點低落。
啪嗒——頭頂的石榴樹上落下一顆還泛青的石榴,石榴邦邦硬,偏偏還砸中了阮卿的胳膊。
“哎喲。”痛感讓她忍不住小聲叫了出來。胳膊上本來就還有一塊傷,這下剛好落在了上面。
她起身撿起滾落到樹根下的石榴,蹲在地上內心有些艱澀。
“怎么了?”周妨聽到動靜看向這邊。
阮卿神情恍恍,手指撥弄著石榴上的小穗問周妨,“奶奶,石榴快熟了吧?”
“是啊,估計再有大半個月吧。”周妨瞧見了她手里的石榴,“瓜熟蒂落,你也可以先嘗嘗。”
阮卿聞言,真的掰開了那個石榴,里面的籽還都是白的,只有微微泛紅的跡象,明顯還沒熟透。
她摳下一粒放進嘴里,酸澀感立刻讓她蹙起了眉。稍一咀嚼,石榴的酸水就充斥整個口腔,舌尖還澀澀的發麻。
“呸。”阮卿沒忍住吐了出來。
“怎么樣?還不熟吧?”周妨在一旁笑著問道。
不知究竟從哪里來的酸澀感一齊涌上心頭,阮卿百無聊賴地摳下一粒粒石榴籽,喂給地上的螞蟻。眼前的那扇窗依舊緊緊關著,她突然有些泄氣,聲音悶悶地開口,“嗯,確實不夠熟。”
連地上的螞蟻都是繞開石榴走的。
阮卿晚上吃飯早,吃完飯就繼續去河邊散步背書。
踏著星光回家的時候,周妨在房間里看電視,而宋昭的房間依舊黑乎乎的。
她看了兩眼,便往樓上走。打開房門走進去,腳邊突然感覺踢到了什么東西。阮卿低頭撿起,是一個白色塑料袋。
袋子看著眼生,不像是她的東西,但又確實放在她房門口。阮卿疑惑地拿著袋子走了進去,打開昏黃的臺燈,借著燈光解開了塑料袋。
里面是一盒Hello Kitty的創可貼。
她的背包上總是掛著一只粉色的Kitty貓。
心下了然,她忽地笑了起來,不用猜也知道這是誰送的了。
胳膊上的舊創可貼四周已經開始卷角,她撕了下來。又打開那盒新的,小心翼翼地貼到了傷口上。
阮卿以為,那晚送過創可貼之后,宋昭大概有所好轉。可她和他道謝時,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句,甚至沒有給她一絲眼神。
一連好多天,阮卿都覺得宋昭在故意避著她。她見不到他人,和他說話也不理,好像和之前的宋昭判若兩人。
漸漸的,阮卿也開始躲著他。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但她沒有腆著臉迎合別人冷臉的習慣,宋昭的態度讓她有些卻步。
她本就是一個不怎么自信的人。
不會主動,又不甘讓自己處于被動。
所以,她習慣將自己藏在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