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寢殿之中，我雙手放在膝上，閉上眼挨過枯燥難熬的時間。

直等到華燈初上，寢殿門口才裹進來臘月的冷風。

凍得我一激靈。

卻剛好是一片暖意蓋在我手背之上。

“孤來遲了，讓太子妃久等。”

我心頭一顫，腦海里莫名其妙飄起前世的記憶。

就是那個恥辱的夜晚，齊玥用母親的性命相逼。

親手把我摁在齊琰的床榻之上，逼我與他行事。

那時的齊琰身中媚藥，卻還分心安撫我。

“是孤連累了夫人，抱歉。”

隨后只能任由他將火一樣熾烈的身子貼在我后背上，拉著我共赴巫山。

而我名義上的丈夫，甚至還在床榻邊觀看。

還是這個男人以咬舌自盡威逼齊玥離去。

護住我最后的尊嚴。

待到云雨初歇，他捂著我的眼，叫我別看。

待我反應過來時，他已自己抹了脖子。

“孤早已厭倦此生，死前若能救下夫人母家，孤也算死得其所，只是辱沒了夫人清名，孤愧對天地父母，更愧對夫人。”

他脖頸上的血和我身下的點點紅梅，混做一團。

齊昭聞到血腥味兒沖進來時，還是他拼著將死身軀當在我身前。

“她必定有我骨肉，你殺她不得。”

用這一句話保下我性命。

前世的荒唐，今生竟成了夫妻。

該說這緣分，著實妙不可言。

“太子妃是想家了？”

牽起我的那只手瑩白如玉，骨節分明，長指的溫度卻比一般人更高。

待我想張口說些什么。

眼前忽的一亮，紅色褪去，只看到一身喜服的齊琰帶著酒氣，俊逸溫和的臉不再和上一世那般頹唐。

相反。

格外的意氣風發。

我一時看呆了，只等得合衾酒送到嘴邊才反應過來，正要飲下酒水時。

唇上忽的覆蓋上一層柔軟。

帶著清苦味兒的酒水在唇舌之間蔓延開來。

我一時怔住，被酒水嗆的咳嗽。

齊琰溫和的臉上笑意更甚，支開宮女太監后輕輕拍著我的后背。

手心微燙的暖意順著后背蔓延開來，意外的溫暖，意外的可靠。

我邊咳嗽邊朝桌邊挪動，正想喝口水潤潤嗓子。

豈料到腳下一滑，竟是整個人往前一翻，天旋地轉間將齊琰壓到了身下。

冷不丁眼前便晃過前世齊琰的身影。

他紅著臉，壓抑著嗓音，修長的四肢將我鎖在身下，耳邊不斷回蕩陣陣喘息。

太唐突了。

正要起身時，他卻一拉，叫我整個人撞在他胸上。

對上那雙玩味的眼，我臉上燒得厲害，可什么好話都讓他說盡了。

他說：“你不必羞怯，一切交給我就好。”

我心中跳的厲害，以至于忘了細究他說的是‘我’而不是孤。

只看著那雙眼，整個人都會淪陷在兩汪清泉里。

罷了。

上一世他尚且能為了只有幾面之緣的我，豁出一條命。

我欠他一命，怎么還都換不清。

這一世既成了夫妻，便換我來護他一世周全，送他登上至高無上之位。

我不再掙扎，任由他拉著我走到喜床上，與他禮成。

一雙龍鳳紅燭在東宮燃了一晚。

第二日醒來，入眼又是他溫和的笑意。

“我，喚你閨名阿玉可好？”

阿玉……

上一世，齊玥就從未叫過我阿玉。

或者說，齊玥從來就沒將我當做妻子。

他不過是多了個可以誕育子嗣的女人，這個女人是誰都可以。

我垂頭，對齊琰小聲應了一句，由他牽著我的手一步步越過東宮的大門，前往宮中向帝后請安。

宮道狹長，以往都是我一個人獨自走。

如今身邊有個人陪我，不顧嬤嬤們阻攔，拉著我的手與他并肩。

我耳根發燙，卻格外安心。

以前從未有人為我這般撐起一片天。

如今有人護我。

真好。

只是這樣的好心情，在宮道上戛然而止。

一道我兩世為人都抹不平心中恨意的身影，此刻就站在朝陽門下，似笑非笑看著齊琰。

“大哥！”

齊玥興奮踏著小步走到齊琰身邊，眼神看到齊琰與我十指相扣的手時，驟然冷了下來。

“皇嫂。”

他干巴巴的敷衍一句，眼神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