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永壽議事 舊地佳人
- 大明首輔從庶吉士開始
- 坐小孩那桌兒
- 3911字
- 2024-06-23 00:02:00
從天順二年(1458年)到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這段時間中,被史學研究者稱為明清三個小冰河時期的第一個。
即便是進入了七月份,這種亞熱帶季風氣候溫度最為鼎盛的時期,不是烈日天氣,也不讓人覺得十分炎熱,穿一件單衣就頗為舒適。
嘉靖二十六年,七月初六,晴。
這是嘉靖要和朝臣復議,探討收復河套之事的日子,也是翰林院休學的日子。
晨間,徐正卿依然按照慣例出門去跑步,剛走出到長安東路路口,便看到六部大臣、武官,正一個個帶著倦色,三三兩兩的往承天門中走進去。
到了門口,報過寅牌,卻不見皇城午門的兩扇朱漆大門有任何動靜,司閽只是將旁側的小門打開,讓大臣們從小門處走了進去。
進門之后,又有鴻臚寺的官員領著他們往西苑過去。
其實,自從嘉靖不上朝后,六部大臣們甚少有起得這么早的。
今日與皇上約見的時間,也沒有那么早,偏偏夏言昨晚讓他們一直商議到深夜不止,今早還要他們提前一個時辰到內閣,再將相應的材料和說法核準一次。
他倒好,因為得到皇上的批準,能夠住在西苑中,就是辛苦了他們六部的,這些平日里錦衣玉食的章服之侶、介胄之臣,睡睡不夠,還累個半死。
與此同時,司禮監方向,黃錦、麥福、高忠等人還被四人一抬的抬輿被抬著,走在環西苑外側的寂靜宮道上,轎子上的人,還在打著瞌睡。
雙方人員,從不同的方向過來,最終都會在永壽宮外站定,然后接受太監的伺候,等待皇上的召見。
嚴嵩今日也準時來到了宮外,但同為閣臣,他的穿戴卻與夏言有很大的不同。
先前皇上親自制作賜給夏言,后者卻以朝廷大臣有事體統不能帶的“香葉冠”,嚴嵩卻帶得十分舒服。
甚至他還要在冠上罩上一層青紗,以感謝浩蕩皇恩。
鞋子他也穿的也是皇上賞賜的道士式鞋靴,主要由皮帛制成,就連官袍都是皇上給改造設計的款式。
他向來擅長這些小細節上下功夫,以達到預期的大目的,無論是面對宦官,還是面對皇上。
眾人站定,約莫等了一刻鐘的時間。
便見永壽宮的傳出來一道尖銳的聲音:“皇上詔群臣進宮覲見。”
話音方落。
眾人立即噤聲,排列成以兩位閣臣為首,司禮監太監在旁側,六部尚書、侍郎居于兩者之后的隊列,緩慢踱步往永壽宮中走去。
兩個小火者輕快的走到門前,雙手抓住門板,暗中用力氣,把門板盡量往上抬起一些,減少其與轉軸之間的摩擦力,以最大程度的降低可能產生的噪音。
永壽宮的整體建設風格非常宏偉,嘉靖自搬入西苑后,吃、喝、睡都在這里,當然修道的道場里面也設計了一個,位于背靠著御床的一側,四方加飾了四面黑紗,叫人看不清晰里面的景象。
但他現在已經逐漸不能滿足于這種形式,外面玉煕宮已經作手動工,不日就能完成,可以讓他的修行更加具備“專業性”,更加虔誠。
入得門來。
當先就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加蓋香爐,鍛工和雕花工藝都做得非常精細,除了漂浮天空的云帛、八卦圖案,還有栩栩如生的八仙、道君等仙人,似在召開一場宴會。
香爐中還依稀散發著熱氣,稀薄的白煙飄出,使得整個房間中,都有一股暗香在飄動。
群臣被領進來的位置,在整個宮殿的西側,那邊專門設了一處召見臣子的空間。
最前方是一張紫檀木長案,上面除了一個小銅爐,還有兩個銅硯,一個里面磨了朱墨,一個里面磨了黑墨。
除此之外,便是很多黃紙、賬冊、書籍、奏疏等物。
嘉靖已經在長案后癱坐下來,今日他沒有穿袞服,而是著一身輕綢寬袍。
頭上還束了道髻,整一副黑須飄飄的室外高人形象,他本是打算與群臣商議完事情后,即刻投身到修玄中去。
對他來說,收復河套是錦上添花的事情,現在他更重要的任務還是修玄,若能在這個過程中,做一些鞏固自己手中權利事情,自然更好。
被領進來的官員,已經分作宦官、文官兩列。
分別來到皇上面前,站定、下跪、三拜之后,再由太監引到兩側,分列站好,只有夏言一人能夠得一繡墩落座。
完成這些繁瑣的禮儀之后,嘉靖也坐正了些,會議正式開始。
“議事吧!”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提督麥福宣布一聲道。
聽罷,領群臣進來的小火者,立即行步子貓一般,輕輕的往宮外退了出去,并將大門闔上。
麥福又問道:“昨日皇上下令讓內閣商議之事,內閣商議得怎么樣了?”
“多得圣心獨裁,收復河套之事,終于是能夠提上日程了。”夏言有些難以抑制自己的激動。
“自宣德年以來,北虜就屢犯我邊境,河套之地,本屬我大明疆土。
現被北虜搶去還不止,虜賊還對我大同馬市虎視眈眈,多次派使臣請求通貢互市所為何?
只為擾我邊境、亂我大同馬市、擄掠我大明子民的民脂民膏,致我大明于水深火熱之中。
今得皇上獨裁,邊將善戰,故擬詔書要我等在此商議收復河套之事,此可謂天佑我大明。”
說到這里,夏言停了下來,他不會說阿諛之詞,說的基本都是史實和自己對北虜請求通貢互市的判斷。
這畢竟是事系朝廷的大事,眾人也都是聽得一臉肅穆。
嘉靖也隨著他的說話,拿起案桌上一本戶部遞交上來的奏疏,側著頭看,方才夏言的說話他顯是聽進去了的,現在他在等待商議的結果。
多年以來,夏言與嘉靖雖思想觀念并不統一,但多少形成了些君臣默契。
他向上瞧了一眼,把握好節奏,緩緩說道:“自昨日收到皇上的口諭,內閣便召集了六部大臣和文武將官,對收復河套之事,進行了深入的商議,直到昨晚深夜,才策定出穩妥且統一的意見。”說到這里,他擰過頭,看向了后方的六部官員,“現在,各部來說一下商議的結果。戶部先來吧。”
首先談的就是錢的問題。
“戶部已經和工部商議核定過。”戶部尚書看一眼夏言后,便開始匯報,說話的速度也比較緩慢,但更像是死板的匯報式言語。
“邊防開資,曾銑報上來的開資一概屬實,共計軍費三十六萬兩,現我朝國庫錢糧仍有富余,加上即將進入秋高糧足的時節,支撐三邊戰事,只要能在半年之內,取得勝利不至于導致國庫空虛。”
接著兵部、吏部還有朱希忠等人,嘉靖向來不會插嘴打斷臣子的講話,但往往會在最后,給出一個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定策。
“內閣與兵部的商議也有了決策,三邊兵丁不足以謀全局,可暫由山東布政司調深處內陸的,青州左衛等衛所兵力北上支持,也不至于傷損沿海布防。”
“......”
“剛撥二十萬兩,又要三十六萬兩......”聽完各部的意見,嘉靖念叨幾遍,見到一向跟夏言唱反調的嚴嵩,就站在那里一句話都沒有說,面無表情的問了句,“嚴閣老,你為何不說話?可有什么意見?”
“老臣無甚可說的了,夏閣老帶領閣部大臣商議,也不要老臣參加,既然他們都說得這般好,那老臣也只得同意了。”
“夏閣老,可有此事?”嘉靖本是要聽嚴嵩唱反調的,沒能如意,側目看向夏言。
夏言當即站起來,大聲道:“明明是嚴閣老自己不愿參與進來,平時需要別人叫?哪次你不是主動摻和進來的?
那日我們去朝房商議你又不是知道,可你怎么不來,還徑直回了家?陛下,實非臣不讓他參與,是他嚴嵩自己不愿參與的。”
嘉靖見他如此應激,還是沒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的說道:
“既然有人沒有參與,那便就是說,此事商議得還不夠詳盡,內閣再回去重新組織商議吧。”
夏言態度依然強硬,直言不諱道:“陛下,收復河套之事宜早不宜遲,遲恐生變,萬一錯失戰機悔恨晚矣。”
嘉靖終于是皺了皺眉頭:“現驅逐河套逆賊,出師果真有名?士兵糧食果真有余?戰爭一定能夠成功?一個曾銑何足以謀全局?如敗之至三邊生靈涂炭又該如何?”
“為驅逐逆賊、收復國土出師何須有名?士兵糧食不足,曾銑不是正在向皇上求援?至于戰爭能否成功,陛下根據他以往的戰績,自然可以輕易判斷得出來。”
夏言毫不避讓的繼續據理力爭,旁側眾人都覺有些汗流浹背......
與此同時,皇城之外,徐正卿已經進入緩行狀態。
今日由于是休學日,他也不怎么急著回去,跑完之后,便往南邊走,不知不覺中,竟走回到了會試期間長住的路段。
心中也是好奇,當初自己租下的那個院子,有沒有被別家租了去?
怎知尋到門前,竟發現,那院子中還真就有了新的租客。
“難道是入京駐學的儒生?”徐正卿下意識覺得,這是被他的名氣吸引過來的住客。
可惜墻體頗高,門面也掩得十分緊實,大庭廣眾的透過門縫去看院子中的情況也不太好,如此想著,也只能是上去敲門了。
聽得門板“篤篤篤”響了幾聲。
“來啦!”
里面的人當即就給了回應,聽聲音,應該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娘,徐正卿心中正盤算著,過了一陣,木門果真被打開。
開門的赫然是,出落得一副亭亭玉立模樣的沐青筱,她今日仍是主白副青的打扮,腰間束帶,不去刻意追求將胸襟勒得鼓脹起來,讓人看起來頗為舒服。
大抵也沒有想過,敲門的人竟然會是徐正卿,一時間,自成了互覺驚訝的畫面。
“租下這院子的人,不會......”愣了半天,徐正卿問了句。
沐青筱伸出青蔥纖柔指了指鼻子,看表情還頗為得意。
她性子一向活潑,先前與徐正卿的兩次見面,多少是摻雜了一些別樣的情愫在,真性情沒得以完全展現,這廂舊地遇舊人的情況下,倒是少了許多遮掩,更顯幾分可愛。
沐青筱試探性問道:“這院子被我買下來了,進來坐嗎?”
徐正卿搖了搖頭:“不了,我這出了一身汗,本就是想來看看,這院子被誰租了去的,倒是沒有想到是你。”
“你怎么每天早上都這樣,是被什么人追么?”沐青筱想起初次見到他的場景,又忍不住扶著門,往外面巷道看了一眼。
“......這個日后有機會再慢慢跟你解釋吧。”
“你就一個人住在這里?”徐正卿又問了一句。
“不是啊,還有秋兒跟我一起的,她出去買早膳了。”說著,沐青筱輕吐雀舌,依稀可見嬌嫩如玉,俏臉泛紅,道,“我比較貪睡,所以起來得比較遲了。”
徐正卿不可置否道:“行吧,我還說你如果一個人要注意安全。那沒事我先走了。”
說罷,便要走。
沐青筱急忙追問道:“誒,徐公子,我爹上次便說要請你吃飯,你要不要去呢?”
徐正卿沒來由想起,當初王建跟他說的蘇州會館的投資人,竟和他那晚在那位馬夫口中了解到的那位家主十分契合,這才問道:“你父親可住在蘇州會館?”
“是啊,你怎么知道?”
“聽朋友說的。這樣吧,上次恩榮宴后走得匆忙,今晚我親自登門去拜訪他。”
沐青筱當即就應了一聲好,還非要問了他的住處,派馬車過去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