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暖這些天很煩，煩在寧梔總是來找她晃悠。但是她們本來就沒什么話說，加上靳時禮的事，其實關系很尷尬。

要么問問自己病情，要么問問之后打算。

寧梔自己也想不太明白，她心里好像滋生出了一個魔鬼，她不想讓姐姐真的死掉，但她心底里總有個微弱的聲音在控制她。那個小小的念頭，想讓寧暖活不了。所以她只能問，不停地問，既是滿足姐妹之間應有的關心，也是為她那個小小的念頭產生的好奇心。

可是那樣子就像抓緊盼著她死。

她現在也越來越放開脾氣，不用考慮身前身后事，也終于回歸了自我，蝸居在自己的小公寓里。

不過沒想到這天來騷擾她的換成了靳時禮。

“怎么著，你們夫妻兩個還輪番站崗的？今天你又要來給我介紹哪個出國項目？”寧梔自從撬開她的嘴以后，就一直幫她想著旅游。可惜她根本就是個言而無信的人，隨口說說還當真了呢，她上次去海角市玩了三天，差點累死。再也不提趁死之前看看世界的話了。

“你接受治療了嗎？我最近找到了國外一個研究所，他們說你的病情很有轉機。”靳時禮開門見山道，腦子里還在琢磨什么出國項目。

“什么治療？等死呢我。你們有錢人還真是不管別人隱私啊，我的病歷都隨便看哈。”寧暖語氣里盡是嘲諷，全無曾經的討好之意。

她轉過身正眼看他，他這才發現今天的寧暖依然是素顏，穿著一條白色的睡裙，扎著丸子頭，光腳踩在地毯上。

也不管他，撇撇嘴往地上一坐，挑了個電影播起來。

“寧梔沒和你說？”他似乎還不確定，想問個清楚。

“說了啊，”他面上一松，“我死以后的打算，還有她支持我享受余下快樂的時光，要把你公司那個小鮮肉介紹給我。”這下他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寧暖，你聽我說，你還年輕，你不應該這樣放棄自己。”他捏住她的肩，才發現瘦的已經硌手，他修長的指尖甚至馬上就要相碰了。

寧暖沒掙扎，一副擺爛的樣子，一臉認真地看著他，似是看他那幾分認真里有多少焦急，他自己又是否知道，“嗯我知道了。”

越是這種態度，靳時禮越煩躁，他以前從沒覺得寧暖能讓他這么著急。好像每次都是寧暖跟在他后面急著說什么。

但他不給寧暖機會說，寧暖卻從來沒有直接把他堵死。

沉默了老一會，電影第一段bgm已經結束了，寧暖才開口，“你是覺得我活著有什么意義嗎？”

靳時禮剛想開口，曾經讀過的心理學書的樣句都在嘴邊，望向她那雙眼睛，他才真的知道什么叫一潭死水。而她也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我這二十多年，已經夠累了。為什么要一直這么辛苦地活著，我又能換來什么？我沒嘗過幸福的滋味，除了和你訂婚的那一瞬間。但看向你的時候又破碎了，因為我看到你不愛我。不如你告訴我，你們所謂的幸福，你們在經歷的幸福，值得我吃那么多苦嗎？”

她語氣平淡。連一點不甘都沒有。靳時禮沉默了，他幸福嗎？他曾以為是，但最近他只覺得不安，他不知道別的，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看著寧暖等死。

“前夫哥，我不喜歡這氛圍，中午想吃什么，我給你做呢？”

她起身，靳司禮才發現電影放完了，也不知道什么電影這么短。

他看著她的家，空空蕩蕩的沒什么擺設。倒是衣服丟的亂七八糟，就像以前他們那個家一樣，他看著寧暖進廚房，自己辦不上忙，便替她收拾起屋子。

亂七八糟的零食袋和外賣盒，放置的碗和盤子…應該都是新產生的，不經意在垃圾袋看見了她一大團帶著血跡紙。

寧暖端著簡單的三菜加粥出來的時候，靳時禮正乖乖在餐桌前端坐著，屋子打掃的很干凈。

她不由得笑起來，“這廚藝我還是為了你練的，本來想做個賢妻良母，也算是辛苦沒白費。驗收一下吧。”

她給自己盛了碗粥，雖說是讓他驗收，卻一點期待的樣子也沒有，只看出滿滿的自信。

他吃了塊紅燒小排，很家常的味道，他好像從來沒吃過。一直以來都是吃著白人飯長大，在國內也是吃餐廳，寧梔帶他吃牛肉面的時候他稀奇，現在吃家常菜他更稀奇。

“我第一次吃，很好吃。”

“也說不定是最后一次呢。”她輕笑，卻看見他那嚴肅的眼神，她不自然地撇撇嘴，只好換話題，“離婚了倒有了夫妻樣了，你說可不可笑。”

他沒搭話，只加快了吃東西的速度，的確好吃。

“不該這么說的，畢竟現在你是我妹夫呢。”她眼神一暗，“寧梔當初也是這么說著姐夫和你好上的吧。”

靳時禮抬頭，撞進了她譏諷的笑。

“別緊張妹夫，我沒她那么強大的道德責任感，更何況你們都沒結婚呢不能這么叫。我壓根呀，就不在乎。”她雙手撐起桌子，俯身到他耳邊。身上的香氣撲面而來，靳時禮只覺得耳朵發麻。然后寧暖就離開了餐桌，窩進了沙發。

“吃完刷碗。不介意的話靳總走的時候把垃圾帶走。”

她容易困，病了以后更是精神不佳。沒等靳時禮吃完她就已經睡著了。

京城太子爺刷完碗以后來到客廳，看見窗外陽臺還堆著衣服，又把衣服也洗了。

看她小小一個縮在沙發里的樣子，睡的卻不安詳，眉頭緊皺，臉色依然是不健康的白。他替她蓋上毯子，這根本不是一個病人照顧自己的方式。不對，病人怎么照顧自己呢？

他突然發現，寧暖根本就沒人照顧。

所以她發病的時候，痛的時候，根本沒人管，也沒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