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房子里有一處水池,水池旁是四面鏤空的大床,紅色的紗巾,在床邊飄蕩。這床上躺著一個男子,仔細看他的腳腕,扣著銀鎖,鏈條的另一端在床與水池之間。
這水池之上是鏤空的天,清風吹來,喚醒了床上的男子。
不是緩緩睜開的美眸,而是一下子撐開了的眼睛。
一片漆黑
當然漆黑
男子將遠處的黑紗巾摘下,竟是張耀。
張耀剛剛醒來,他伸了伸懶腰,一邊望向四周,腦子也逐漸清醒了過來。
我被劫持了?張耀沒搞清楚此時的情況。剛一站起來便聽到哐當的聲音,原來是腳上的銀鎖鏈發出來的。
張耀細細看了一下銀鎖鏈,又掰了掰,又咬了咬,得出了個結論:“玄石做的鎖鏈,看來需要花點時間了。”
張耀走到水池,他坐在水池邊,腳是光著的,盡管被套上了鎖鏈,但相對還是自由的。在水池邊,他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變化。除了一身的衣服被摘了,套上了紗衣,頭上的玉簪,也被摘了,頭散發的,其他倒是沒多沒少。
哈秋~
張耀吸了吸鼻子,他用雙手摩擦了一下手臂,讓自己變熱一些。
哐的一聲
屋外的門開了。張耀轉頭一看,一個衣著華麗的傻子呆呆的看向他。
張耀微微一笑,主動跟他打招呼:“你好。”他慢慢站起來,他能感受到自己許久未進食了,張耀說道:“我叫張耀,剛進這紅金城就被打暈送到這來了,你是買主嗎?”
傻子點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說道:“是少爺買了你。”
“那有什么事情嗎?”
“少爺讓我來看看你,雖說你的情況賣家都已經驗證過了,不過昨晚看你的時候,你臉色太蒼白了,少爺怕你死了,就讓我來看看。”
張耀說:“我沒死,你家少爺是誰?買我是為了什么?”
“當然是為了送人。”一男子邊說邊走進來。
“少爺。”
“退下吧。”
“是。”
傻子走了,留下了兩個聰明人。
“我叫張耀,是東鳴縣張家的長子。”
男子見張耀談吐鎮定,說道:“紅金城無令牌不能進,你會武功。”
“會,尋常武夫我能贏得過。”
“我見你時,你的衣服已經被剝光,不過見你談吐非凡,敢問你師承何處?”
張耀笑了笑,說道:“我這是第一次出遠門,我的武功都是娘親和爹教的,昨晚無意進入紅金城,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我花了三千兩黃金買了你。”
“為什么?”
男子笑了笑,走上前去。張耀身形并不纖細瘦弱,相反,還算強壯。但男子比他更壯一些,在張耀的驚訝中,男子一把摟住張耀。
???
張耀滿腦子問號,看著面無廉恥的男子,心里給他打了一個標簽:癔癥患者。
哈秋~
張耀不想跟這個人多費唇舌,他現在急需厚一點的衣裳:“有衣服嗎?好冷。”
“你這么穿好看。”男子赤裸的看著他。
“你不給我也可以,”張耀看向男子:“我張耀不喜歡湖人,但是你要是不相信我,你明天就會看到我病重,后天我可能就死了。你花三千兩黃金買了,我就是想看到我變成一個死人,是嗎?”
男子怔怔的看著張耀,突然哈哈大笑:“你覺得我會信嗎?張耀,三千兩黃金對我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你哪怕現在死了……張耀!”
是的,這男子話還沒說完,張耀的臉色越變越蒼白,直接后倒進了池子。而男子正是驚悚地見證了張耀說的話成為現實這一幕。
男子躍入水中將張耀救起,這才發覺他身體是真的在發冷,儼然在往病重的方向走。
他說的是真的。男子嚇出一身冷汗。
“阿福哥!”
剛剛那傻子走了進來,看到這一幕,斥責道:“你瘋了阿甲,這是少爺的東西。”
“不是阿福哥,他他生病了,剛剛他還說他要死了,然后他就他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阿甲急得不行,他將張耀抱起來放在床上。阿福哥走過來給他把了把脈,阿福哥越把越心驚膽戰,連忙囑咐道:“我去叫少爺過來,你趕緊,把衣服給他換了,保溫!保暖,快!”
“是。”
黑夜又到白天
張耀再次醒來
依舊是這個房間,不對,旁邊的水池已經變成了書柜。衣服也不再透薄,而是正常的衣服。
在書柜前,男子在寫書。
張耀料定今日非昨日,他開口問道:“我餓了。”
男子一頓,看向張耀,張耀直白地看著男子,突然皺起了眉頭:“你不是昨天的那個人?”
男子微微一笑,如沐春風,他放下手中的筆,說道:“算起來我們是第二次見。”
“昨天那個男人是?”
“張大公子,見諒。昨天是我的下屬。”
“那三千兩黃金是真的嗎?”
“是。”
“……這個錢我還不了,我家也沒有那么多錢。”
“……張耀,你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事嗎?”
張耀仔細回想,他搖了搖頭,坦然寫在他的臉上:“不知道。”
男子想了想,他靠近張耀,張耀突然感到渾身發癢,忍不住想撓,張耀也這么做了,然后被男子阻止了。
可是男子握住了張耀的手,張繞突然又不癢了。
緊接著,男子松開手,又離開了張耀,張耀突然面色慘白,他的心臟像被刺了一下,疼的厲害。
“這就是原因。”男子沒頭沒腦的說了這么一句話。
“你能說的直白一點嗎?”張耀問道:“我是中毒了?”
男子搖搖頭,說道:“是中蠱了。紅京城有一種蠱,是專門下給那些擁有武功但擅闖了紅金城的人的。這種蠱是情蠱,擅闖者被下的是子蠱,一旦發作,就必須要和擁有母蠱的人在一起才能緩解。”
“如果不在一起呢?會死?”
“不會,但照你的身子骨,估計會。這母蠱就在我身上,會買你是個意外,不過現在看來,倒是段有趣的緣分。”
“什么意思?”張耀有些腳軟,男子又回到他身邊,摟住他,親了張耀一口。而僅僅是肌膚的接觸,張耀的疼痛明顯緩解了很多。
“這蠱真是神奇。”張耀感嘆道。
男子噗呲一笑,說道:“難怪你的信息那么少,看來不僅僅是家里人對你的保護。”
張耀看向男子,不解,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武林大會,我也會去。”男子說:“這個蠱是無解的,不過,這蠱持續時間是三個月,隨著時間的推移,蠱的效果會越來越弱,等蠱完全被你的身體吸收了,你就可以離開了。”
“你為何要幫我?”張耀問道:“書上說,江湖中人并非人人講道義,能幫你的必定是對你有所圖的。你是想要我做什么?還是想要我家做什么?”
男子沒有回答張耀的話,而是問他:“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你叫什么名字?”張耀回答道。
“……我想對你生氣,可是,你這樣子,我又生不起氣來。”男子無奈的說道:“我叫龍偌,來自兵家堡。”
“兵器山莊?”張耀脫口而出:“我記得爹和你們有過來往。”
“不錯。”龍偌遞過來一杯茶,說道:“不過我救你,確實是個意外。并非做局為之。”
張耀呆呆看著他:“嗯。”
“你真的很特別。”龍偌說道:“比我遇到的所有男人和女人都特別。”
“龍偌,你們兵家堡和我張家也算是舊相識,不能先放我離開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龍偌皺眉,說道:“你沒有聽到我剛剛說的話嗎?”
“聽到了。”
“你被中了蠱,不能離開。”
“聽到了。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先離開。”
“這蠱是無解的,所以你離不開。”
“我要離開。”
……
“駕”
馬車在路上疾馳,駕車人外貌平平無奇。
“少爺對他也太好了。”駕車人憤憤不平:“在大城里好吃好喝不好嗎?非要去鄉間野里,小鎮平城,累死小爺我了。”
車內,張耀趴在車窗前一路看著外面的風景,而另外一邊是龍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這是發的什么瘋?居然答應了他的要求。
思索間,一道氣息飛快襲來,龍偌只手一轉,打開時,手心多了一顆水晶,將水晶捏碎,碎掉的水晶變成了一縷氣息,鉆進了龍偌的耳朵里。龍偌輕聲一笑,雙手合十,簡單的結了個印,只見他指尖抵唇,輕聲說道:“若當真想晉升為仙,就不該總是想著做著歪門邪道的事情,你我道不同,但我還是奉勸你一句,如果歪門邪道也能成仙,那這世上不知有多少個成仙的了,又何須渡什么劫?”話一說完,雙手分開,一顆藍色的水晶顯現,又見龍偌點了點水晶,下一秒,水晶便消失了。
龍偌神情嚴肅,在這世上,修仙者少,能相遇即是道友,能幫則幫。他抬起頭,這才發現,張耀愣愣的看著他。他應該看到了。若是其他道人,說不定早就抹去了他的記憶,龍偌也曾做過這類的事,此刻他卻不想,他很好奇張耀的反應。
“怎么了?”仿佛剛剛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并不特別,龍偌說道:“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張耀收回眼神,他搖搖頭,又變回了一開始的神態:“這個世界有太多未知的東西了,不管我知道還是不知道,其實都沒有關系。”說完,他又繼續趴在窗臺上看著外面。
修仙者
來到這個世界后,張耀還是第一次遇到修仙者。作為鹿族少有的七色鹿,從誕生開始,便自帶靈氣,為此,他遭遇過不少的抓捕,對于修仙者,他向來沒有好感。
“等這蠱沒了,我一定要遠遠的離開這個修仙者,最好永遠不要見面。”張耀心道。
坐在張耀身后的龍偌看著張耀的背影,想到他的反應,想到初次探查他身體時的發現,突然有了一些猜測。
難道他是操控死胎的妖靈?
龍偌心里念道:可能嗎?如果是,他不僅沒有為害一方,還以人身生存了快二十年。這個張耀到底有什么秘密?如果不是……那這個張耀真的是普通人嗎?
車廂二人各自思索
張耀趴窗很久了,一動不動。龍偌不舒服地換了幾個姿勢,知道車有停下來的趨勢。
“少爺,前面有個茶鋪,不如到哪兒休息一下?”駕車人喊道。
“好。”龍偌松了一口氣,一邊又繼續懊悔自己為什么不強留張耀而陪他受這種苦。
“張耀。”龍偌叫道。
“張耀。”
張耀仍舊一動不動。
龍偌這才發覺情況不對,他伸手拍了拍。
啪~
張耀倒在了車上,龍偌面前。
龍偌心一驚,他輕輕翻轉過張耀讓其躺在車上。只看見張耀面色潮紅,雙手微微顫抖。
看來是蠱毒發作了,這蠱毒發作的癥狀龍偌見過不少,像張耀這般安靜的倒是不曾見過。
“你可真能忍。”龍偌咬牙切齒:“阿甲,這附近可有湖泊溪流?”
“沒有,但八里外有座無名山,山半腰有座冷泉。”
“去那,快。”
“是。”
吩咐完,龍偌立刻脫掉了張耀的衣服,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將衣服幫他披上。
八里不遠,馬車用的是千里良駒紅原木,不到三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少爺。”
“讓開。”
話音未落,龍偌已飛出車外,雙手還抱著個人:是張耀。
“原來是蠱發作了。”阿甲自語:“張耀看著人只是一般俊,少爺怎么可能喜歡他,莫不是有什么大身份?”
再看看張耀
此刻,他已經失去了理智。潮熱、空虛襲卷而來。雖有百毒不侵的體質,雖有殺人無形的毒血,但這蠱偏偏就不吃這一套。忍著,只能忍著。迷迷糊糊中,張耀感到一場傾盆冰雨向他撞來,除此,還有一塊巨大的火山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