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大皇子讓謝劍一與蔡京密謀、商榷后,大皇子忽覺心有不安。雖說襲殺北遼使團一事所有的知情人都已盡數滅口,但趙諶一想起欽宗的反應,總有些不當。他這位父親隱藏得太深,越是安靜越是可怕!
趙諶書房外,門聲被敲響。
趙諶扯著聲音,說:“誰?”
“殿下!是我……”只見謝劍一,輕輕的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謝劍一看著趙諶,恭敬的說到:“殿下!蔡大人讓我傳話給您!說這場戲的內容已經想好,請殿下放心!”
趙諶目光看著窗外的竹葉,霎時,天空電閃雷鳴,暴雨如期而至,趙諶靜靜地站在窗前,目光迷離地望向遠方,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了十四年前的夜晚。
那夜,狂風呼嘯,暴雨傾盆,電閃雷鳴,那如天崩地裂的炸響,震耳欲聾,仿佛要將整個世界撕裂。年僅六歲的趙諶驚恐地蜷縮在角落中,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一群人強行帶走,而他的父親就站在遠處的屋檐下冷漠的注視著。趙母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與不舍。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年幼的趙諶,可最終卻只能無力地垂下。趙諶哭喊著,想要沖過去抱住她,然而年幼的他卻那般弱小,只能被人死死地攔住。
母親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離他而去,去往那冰冷的冷宮。他感到無盡的絕望,無助如潮水般將其淹沒,心中的痛苦如刀割般難以忍受。也正是從那一刻起,趙諶深知自己的無力,明白了宮廷的殘酷與險惡。終于,他選擇了藏拙于世,將自己真實的情感深深掩埋。趙諶故作愚笨無知、故作正真豪爽,不懂心計,不擅陰謀,在眾人面前變現得只是一個“武夫”,而這一切都只為了能夠在這復雜的宮廷中生存下去。
然而血濃于水,生在皇家就注定了殘酷,只有生母永遠愛著他……每到風雨之夜,那日的種種就會如鬼魅般浮現在他的腦海,母親離去的背影始終刺痛著趙諶的心,讓其在無盡的痛苦與思念中掙扎徘徊。
謝劍一,看著趙諶沒有回應,疑惑的說到:“殿下?殿下?”
趙諶猛然反應過來:“劍一!今年的第一場暴雨,汴州城也要多些雨聲的點綴了!”
謝劍一乃一介武夫,懂不得那些陰謀詭計,只知道執行與服從趙諶的命令。
“是啊!上一次汴州城下這么大的雨還是幾年前。今年的暴雨倒是比往年來的早和快。”
趙諶回過神來,看著謝劍一,說到:“劍一!安排一下,我要去高府!”
謝劍一不解:“殿下!這么大雨,為什么還要去高府,為何不等雨停了再去?”
“有些事,宜早不宜遲,就今天,去安排吧!”趙諶用低沉的嗓音說。
“屬下這就去安排……”謝劍一拱手后,便出了門去。
約莫半個時辰后,謝劍一走在趙諶的書房外,“殿下,一切已經安排妥當,可以出發了。”
只見那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位身材高大挺拔,身著一件暗紫色的華麗長袍的男子從書房中走出來。華麗的長袍上用金線繡著精致而神秘的紋路,在燈籠的余光下也閃爍著若隱若現的光芒。長袍的領口高高豎起,襯得他的臉龐越發冷峻。
趙諶腰間束著一條鑲嵌著寶石的寬腰帶,凸顯出他挺拔的身姿。外披一件黑色的披風,披風的邊緣繡著銀絲勾勒的圖案,隨風微微飄動,增添了幾分瀟灑與霸氣。腳蹬一雙黑色的靴子,靴子上同樣有著精巧的裝飾。手上戴著一副銀絲手套,不經意間手指輕輕摩挲,仿佛在盤算著什么。
他的頭發梳理得整齊而光滑,用一根玉簪簡單地固定著,有幾縷發絲垂落在額前,更添了一絲不羈。他的眼神深邃而銳利,猶如能洞察一切,配上那身獨特而貴氣的穿著,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讓人難以捉摸卻又忍不住被吸引的氣質。
平日里,他總是大大咧咧的樣子,走路帶風,步伐有力,仿佛對什么都滿不在乎。
然而,此刻的趙諶,那深邃的眼眸中卻閃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狡黠光芒,那是他內心奇謀的映照。挺直的鼻梁下,嘴唇時常緊抿著,若有所思。
趙諶出府,并沒有攜帶皇子親衛,只帶了謝劍一。隨后,載著趙諶的馬車徑直的往高府駛去……
此時的高府,高士隱站在廳堂之中,面色鐵青,雙手緊緊握拳,身子微微顫抖著。他的雙眼瞪得渾圓,眼中滿是怒火,那憤怒仿佛要噴薄而出。皇帝的手段是高明且殘忍的,當他得知自己的兒子竟然被賜婚,成為了政治的犧牲品,心中的氣憤如洶涌的潮水般難以遏制,但卻又無可奈何。
“這算什么!”高士隱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聲音低沉而壓抑,“憑什么要拿我兒子的幸福去做這交易!”他胸膛劇烈起伏,氣憤讓他幾乎無法保持平日的冷靜與威嚴———“我兒子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棋子。”
然而,很快高士隱從氣憤中回過神來,嘆了口氣,嘆氣中混雜著深深的無奈。他深知這是那位的旨意,是無法違抗的命令。他望著前方,眼神逐漸變得空洞,無奈如沉重的枷鎖般纏繞著他的身心。他長嘆一口氣,那嘆息中飽含著無盡的悲哀與無力,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高士隱明白,自己在這政治的漩渦中,終究無法保護高莫知周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卷入這無奈的命運之中,卻又無能為力。
……
一會后,趙諶的馬車停在了高府外。謝劍一從馬車上下來,為趙諶撐了傘。
趙諶看著眼前的高府,對謝劍一說:“你且上前去打招呼,就說趙諶來訪。”
此時的高府廳堂內,高莫知站在一旁,高士隱還未從皇帝賜婚一事中緩過來。高府的管家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向高士隱父子拱手道:“老爺,公子,大殿下來訪!”
高士隱臉色一沉:“晟王?他這個點來訪所為何事?”
高家父子并未看透趙諶,一直以為趙諶不涉黨爭,只喜學武。因此對于趙諶這個人并未有太多的戒心。
高士隱連忙起身:“速速有請!不可怠慢了殿下。”
……半盞茶的功夫后,趙諶的身影出現在大廳外。
高士隱與高莫知連忙走出門去,“恭迎大殿下!殿下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趙諶微微一笑,回應:“高老不必多禮。今日是我不請自來,倒是叨擾了高府。莫知兄,咱們又見面了。”
高莫知拱手道:“殿下親臨,乃我高家榮幸,快快請進。”
廳堂之上,正中央擺放著一張太師椅,趙諶端坐在上面,身姿挺拔而威嚴,一襲華麗的衣袍彰顯著他的不凡。
在趙諶的左側,高家士隱和高莫知以微微側身的姿態坐著,處處顯示著對趙諶的敬重。而在趙諶的右側,謝劍一站在一旁,他表情肅穆,時刻保持著警覺。
高士隱看著趙諶,輕聲說到:“殿下大駕寒舍,不知所謂何事?”
趙諶客氣的說道:“聽聞父王賜婚高兄,我常把詩聿當作親生妹妹,自然要來看看貴府。”
高士隱微微一側,向北方抬手作揖,回應道:“陛下圣恩,乃我高家之福!殿下有心了。且不說圣恩威嚴,我與言書濁昔時在太學乃同窗好友,如今又同朝為官,于公于私,我高家自然都是不敢,也不能虧待了言姑娘”
“高大人的人品我自然是放心的!在下也是受詩聿小妹所托,要來看看高家,看看莫知兄。”
“應該的!”高士隱拱手說完。
幾人在廳堂內寒暄幾句后,晟王站起身道:“今日多有叨擾,在下就告辭了。”
高士隱拱手作揖:“恭送殿下!老臣年邁,身體欠佳,如今屋外雨大風大的,老臣這老胳膊老腿的,就不送陛下了。讓犬子代替我送送殿下……”說罷,高莫知隨趙諶出門了……
狂風呼嘯著,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整個世界仿佛被暴風雨所籠罩。高莫知撐著傘,護送著趙諶走向馬車。
趙諶看著眼前如注的雨簾,感慨道:“這雨,下得如此猛烈,讓人有些心緒不寧啊。”
高莫知微微一怔,隨后看著那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枝葉,嘆口氣道:“殿下,這雨就如同那突如其來的賜婚一般,讓人有些措手不及,卻又無可奈何。”
趙諶微微點頭,面色凝重,“是啊,這雨中之景,恰似我們此刻面臨之困局。”
高莫知的目光有些黯淡,接著說道:“是啊,恰如這些在風雨中飄搖的草木,看似無力抗拒,但何嘗沒有在雨滴下來時拖住枝葉,只是終究無法抵擋住這傾盆而下的暴雨,恐怕也是滿心無奈吧,就如此刻的我,對這賜婚之事,與其同樣,深表無奈!”
趙諶拍了拍高莫知的肩膀,沉聲道:“且看后續如何吧,暴雨雖至,但終究會有風和日麗的一天。”
高莫知無奈點了點頭,眼神中依然透著憂慮和無奈,“但愿如此,只是這心中的煩悶,一時也難以消散。”說著,將趙諶送上馬車,看著馬車在風雨中緩緩離去。
翌日,高府像往日一樣在廳堂用早膳,如往日一般平靜。遠處,只聽得廳堂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高府管家高喊到:“老爺、夫人、少爺,門外……門外有圣旨到了!”高家眾人聞聲,都猛然起身,神色瞬間變得緊張而又激動。
高士隱趕忙率領一眾家人及府上的傭人、丫鬟……急匆匆地出門迎去,半盞茶的功夫便在庭院中整齊地站好了列隊。每個人都挺直了腰板,面容莊重,眼神中充滿了敬畏。
當傳旨太監踏入庭院,高家人齊刷刷地跪地,低頭俯身。高士隱的手微微顫抖著,心中已經想到了圣旨的內容。
傳旨太監清了清嗓子,展開金黃的圣旨,高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隨著圣旨內容的逐步展開,高家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當聽到是賜婚的旨意時,高士隱和高莫知二人的臉上未如王母一樣閃過一絲驚訝。只有王母,在臉上閃過驚訝后,旋即又浮現出難以抑制的喜悅,而下人們有的面露喜色,有的則是一臉驚愕,表情各異。
待傳旨太監讀完圣旨后,高莫知恭敬地接過,高呼道:“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罷,高府人紛紛叩頭謝恩,整個庭院彌漫著一種既興奮又莊嚴的氣氛。
高莫知站起身來后,小心翼翼地捧著圣旨,眼中夾雜著復雜的光芒,仿佛在思索著這突如其來的賜婚到底會給高家帶來怎樣的變化與卷入怎樣的風波之中。反觀下人們與高母,都面露喜色,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憧憬與期待。
有人歡喜有人愁,高府如此,言府又何嘗不是?此時的言家府邸——西廂房,那華麗的閨房中,一位生得極為漂亮卻又刁蠻任性的言詩聿正悠閑地喝著早茶,看著剛剛從趙諶府上尋到的利刃,臉上盡顯得意。突然,門外如疾風驟雨般傳來一陣倉促而急切的腳步聲,緊接著只見著一名丫鬟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喘著氣說道:“小姐,不好了,圣旨到了,是賜婚的旨意,您……您被賜婚了!”
小姐一聽,手中的茶杯“砰”地一聲摔落在地,精致的臉上瞬間布滿驚愕與憤怒。“什么?賜婚?賜誰的婚,我?我怎么不知道!”她猛地站起身來,柳眉倒豎,眼眸中閃爍著怒火。
“小姐,息怒息怒!”那丫鬟氣喘的說。
言詩聿不顧一切地沖出門去,直奔廳堂。一路上,碰到的仆人們都嚇得紛紛避讓,這個姑奶奶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言老爺都怕,何況他們這些下人呢。
到了廳堂,言詩聿看到父親正一臉嚴肅地拿著圣旨,當下就了沖過去,大喊道:“爹,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就被賜婚了?我不要!”
言詩聿板著的臉盡是無可奈何,看著自己這個寶貝女兒,嘆息道:“女兒啊,這是陛下的旨意,爹也沒辦法啊!我們怎能違抗啊。”
“我不管!我才不要隨隨便便嫁給一個陌生人!”言詩聿憤怒的說到。
緊接著言詩聿開始在大廳內瘋狂地跺腳,揮舞著手臂,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出來。
“我不嫁!我不嫁!誰也別想逼我!”她哭喊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推翻桌椅,亂扔東西,把整個大廳弄得一片狼藉。
言府中的下人們都被嚇得戰戰兢兢,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言書濁看著自己這寶貝女兒如此胡鬧,心中既心疼又無奈。他知道這是皇帝的旨意,無法違抗,但面對刁蠻任性的女兒,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讓她平靜下來。言小姐在憤怒與不甘中繼續著她的大鬧,言府的寧靜徹底被打破,只留下一片混亂與喧囂。
言書濁滿眼寵溺,無可奈何,大聲叫道:“快去叫夫人來!”下人們聽到言老爺的求助后便匆忙的下去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言小姐的聲音漸漸變得沙啞,但她的鬧騰卻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仿佛要讓整個京城都知道她的不情愿。
一會后蔡蓉趕到廳堂,對著言詩聿呵斥到:“胡鬧什么!陛下賜婚,豈是常人能夠違背的?”
言詩聿雖然刁蠻,但是在蔡蓉面前也不敢肆意而為,這正是應了那句古話:“一物降一物!”
“娘!我不管,我不想結婚,我還小,我還沒有好好服侍你和爹,就這么給我嫁出去,你們舍得嗎?”
蔡蓉輕聲嘆息,無奈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已經差人問過你外公了。”
言詩聿知道自己的外公蔡京乃朝中權臣,由其出面,這樁婚事到是有幾率免得了。言詩聿聽到蔡蓉的話后,激動的問道:“我外公怎么說?”
蔡蓉無奈的嘆了口氣……
言詩聿看著母親嘆氣,心中便有了答案……
言書濁無可奈何,只得一邊試圖安撫女兒,一邊心中暗暗叫苦,面對這個刁蠻的女兒,他實在是沒了轍,只得請蔡蓉來才能制止住言詩聿。
——作者云:
人間行路難,苦愁各家留。
權貴憂權落,貧家慮米謀。
富家愁嗣續,寒士悵名頭。
世味皆含苦,酸辛心底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