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三輪逐漸接近的那所當時陌生而現在又十分熟悉的場所,隨著我的視線與那地方的靠近,那場景也逐漸清晰地展開,由磚瓦堆成的院墻有些許破敗,里面的幾間土毛坯教室就那樣簡單而樸素的排列著。
祖父猛踩了車剎,抓著車桿的我差點因這猛力而摔倒下去。當時的我確實還無法從那車兜上直接蹦下去,即使那車兜的高度是很低的。
我已然記不清祖父對我都說了些什么,對于印象里少言寡語的他,那幾句簡單的囑托并未給我多么深的印象。只記得幾句簡單的話后,他就與村里一同送孩子的鄰居大叔攀談起來了,當時他瘸著腿走向那大叔,左右肩也隨著步幅而一沉一升的,聊天的內容我倒還神奇地記著幾句。
“你也來送娃兒哈。”對門的大叔先向祖父開了口,他站在那里叉著腰,面孔和鲅魚是極為相像的。
“對啊,這不來送博涵嘛。”爺爺停了步子,一只手臂靠在那叔的電車上。
之后兩人就在那里說著按道理不用說的話。在以后的時間里,我卻慢慢懂得了這種看似使人疑惑的行為。看似沒有什么意義的家長里短卻是智能時代到來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子女以及子女的子女的極好的生活調味劑,不然這種行為何以在這片村落中延續了數百年之久呢?
那些看似無意義的事卻往往蘊含著非同小可的力量。
在隨口地扯著嗓子喊了幾句后,電動車沒電的大叔就借著祖父三輪車的力一齊離開了。何以說借呢?要不是看到那叔一下都不用蹬,卻在抓著三輪車兜的橫桿后依然可以快速行駛的情景,我也不會這樣說。在回去的路上,兩人還時而面面相覷,我估計兩個忘年交又要去彼此的家里喝酒暢談了。
不知為何,在祖父消失在我的視野后的瞬間,一股說不出的失落與惶恐油然而生,當然不止我如此,應該說我所能看到的大部分和我年齡相近的娃都是這樣的。但也有少數依然保持著常態,所以我是有點敬佩又有點害怕他們的,因為看上去他們什么都不怕,這倒使我對他們感到莫名的害怕。從當時的表現與現在的境況做出對比,我不得不感慨——仿佛我們的人生走向在小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繼續講回那場景。
我躡著手腳,也沒有抬頭,就一直俯視著那隨著步子緩慢移動的紅磚路。跟著一片看不清面孔的身影的孩子進了教室,至于開學時老師囑咐了些什么,我因為禁不住尷尬又同別的娃說了些什么,除了一陣又一陣的胃痛,就全然忘卻了。
接下來就講一下進入小學后依然留存在我的腦海的幾段印象吧:
一段記憶有關我的鞋子,現在懷想起來,那時所穿的鞋子的模樣如果要放在現在的鞋子專賣店或者是掛在網購平臺上也一定會極少有人問津的。
可在當時,我就是穿著那樣有點破舊的膠底舞蹈鞋,鞋子里面還滿是黏膩的泥垢,我就是有這種天生便在某些方面十分邋遢,在一些其他的方面又干凈得近乎潔癖的怪習。因為當時的緊張,使腳丫在不透氣的鞋子里又被捂出許多汗液,鞋子變得又臭又滑了,這也可以說是當時糟糕心情的具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