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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Chapter 31 禁錮

操場上的鈴聲驟然響起,金屬撞擊帶來的回音在耳邊嘶鳴,那聲音像是一道無形的水波,在教室的四壁間輕輕蕩漾。

沈青微微抬頭,指尖仍在卷紙上劃過,最后一個字落筆時,她的心頭似乎松動了一個微不可察的結(jié)。

她的筆悄然停下,最后的墨跡仍未干透。紙上的字跡微微暈染開來,如同心中那些未曾燃盡的情緒。她緩緩放下筆,手指僵硬,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漫長的抵抗。

“可憐?”

“不可憐嗎?你根本就是一個被鎖在模具里的樹苗,被強迫長成別人想要的樣子,難道你就沒想過反抗嗎?”

滿臉潮紅微醉的表妹嘴里說著,嘴角上掛著憐憫的弧度。

看似一席酒后醉話,卻說得沈青啞口無言。

她從小就對父母的安排言聽計從,尤其是對傅秋睿的刻薄要求,她從沒有過一絲想要反抗的企圖,即使那些對她已經(jīng)算是折磨督促,也要咬牙完成。難道自己必須要按照固定的模版,變成一個她想要的女兒嗎?那這個模版又是從何而來呢?

沈青的目光越過人影綽綽的教室,直抵窗外遠處的天際。藍天如洗,澄澈得像是一塊未經(jīng)打磨過的寶石,幾縷薄云隨風(fēng)輕輕舒展,柔軟得仿佛一碰即散。她靜靜凝視著那片白云,云層緩緩移動,時聚時散,卻沒有固定的方向。沈青的目光被這飄渺無定的景象吸引,心緒也隨著那流動的云輕輕起落。

沈青躲避著走廊上的目光,穿梭水房,越過籃球場來到學(xué)校后身一處僻靜的林子里。她從校服褲袋里掏出一部手機,那是一部摩托羅拉手機,在高中生里十分稀有。這也是表妹秦嘉嘉住進她家之后,傅秋睿買給她的。

之前傅秋睿每周會親自來一次學(xué)校,主動向老師詢問她的近況。自從表妹來了之后,抑或是她近期因為沈衛(wèi)梁的業(yè)務(wù)無暇抽身,傅秋睿對她的掌控就演變成每天不定期用手機進行的報備。一旦沈青忘記或超時不報,一定會遭到她的訓(xùn)斥。

“沈青!我就知道你在這。”

有人從背后喊她的名字,沈青回完消息趕緊將手機放回口袋轉(zhuǎn)過身來。

“乖乖女,又給你媽報平安呢?”

宋菲笑著說,她圓潤的腮幫子一鼓一癟的,嘴里彌漫著果味的清香。她攤開蒲團一樣的拳頭,把箍在掌紋縫里的西瓜泡泡糖遞到我面前。

宋菲是沈青在學(xué)校里少有能談得來的同學(xué),她天生一副大大咧咧的無腦爽朗性格,讓每次和她混在一起的沈青感覺很放松。

沈青回以微笑,從她手心里捻起兩顆丟進嘴里,香橙味在口腔里炸開,像是山海關(guān)汽水的味道,帶著一股清風(fēng)拂面般的清爽。宋菲順勢挽上她的手臂,跟小象鼻子一樣,箍住、纏繞,然后收緊。但當她觸碰到她腕上那枚勞力士手表時,沈青卻不動聲色地撤離了手臂。

“別躲呀,誒?這是什么,讓我看看。”

宋菲不由分說攀上來,眼神上下打量著她的手腕。

“好漂亮的手表,這是什么牌子?”

“勞力士。”沈青垂下眼,眼神不自在地飄向遠方。

“嗯……沒聽過這牌子,但我還是更喜歡卡西歐……不過看起來不便宜,你媽可真疼你。”

她兀自下了結(jié)論。

這就是沈青最厭惡傅秋睿的一點,她都快被她折磨瘋了,居然還能在別人那收獲一致的好口碑。在聽到宋菲這句話以后,她徹底斂去笑容,縮回手臂背到身后。那金色的表盤也隨之遁入陰影,徹底失了光澤。

兩人一路返回教學(xué)樓走時,沈青發(fā)現(xiàn)身邊人的目光總是若有似無地往她們身上落,那些目光里溢滿了看戲般的期待。眼見面前有更多人不斷匯聚上來,她開始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笑的!”

宋菲一手拉著沈青,另一只手用力扒開人群:“快上課了,別擋路,趕緊起開。”

沒想到人群里反而竄出一個男生,站在她們面前攔住去路,他眼神游弋,插科打諢說:“先別走啊,主角走了,我們上哪看好戲去呀!”

“看戲?看什么戲?”

宋菲將她拉到身后,指著對方男生的鼻尖質(zhì)問。此時沈青口袋里的手機忽然傳來的震動讓她心里一緊,她心想應(yīng)該是傅秋睿的來電,她必須要接。可現(xiàn)在身前身后都被擋了個嚴實,根本無處可躲。

“喂,沈青。”

身后遠處忽然有人喊了一句,與此同時,躁動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

沈青回過頭來,一看來人是王帥,便開始頭皮發(fā)麻。

王帥很高,頭剛好頂著太陽,刺得沈青眼睛酸脹。恰恰因為他很高,在人群中尤其顯眼。他作為學(xué)校的特招體訓(xùn)生,又是學(xué)校教導(dǎo)處主任的兒子,總能在各個方面受到優(yōu)待。他身段頎長,長著一張放蕩不羈的臉,眉梢上的一道疤將他左邊濃密的眉毛一分為二,讓他更添了幾分痞子氣。據(jù)說這道疤是他小時候從墻頭上跌落時留下來,卻被他當作自詡英雄的象征。

王帥將雙手背在身后向她們走來,神神秘秘不知遮掩著什么。

“喂,沈青,之前我給你寫過好幾封信,可你一次都不給我回,后來我去班上找你,每次都撲空,所以我沒辦法了,只能找人堵你,咱倆這次就把話當面說清楚。”

“什么話需要當著那么多人說?你想干什么?”

同為體育生,沈青沒表現(xiàn)出半點畏懼。

沒想到王帥忽地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锃亮的牙。他右腳后退一步,一個冷不丁單膝跪地,把藏在身后的玫瑰花順勢迎了上來,他大喊:“沈青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全場一陣爆笑和歡呼,沈青只覺得頭暈?zāi)垦!K道锏氖謾C又傳來持續(xù)的震顫,警告她的時間所剩無幾。

“答應(yīng)他,答應(yīng)他!”

周圍的人也跟著起哄。在人頭攢動中,沈青卻不經(jīng)意間瞥到了遠處在籃球場上的夏云開,他正在籃筐下高高躍起,在一眾人的防守下將手里的籃球送入球框。

不知為何,此時的沈青卻想起,與夏云開交談時沁入鼻翼的那股釅釅香氣。那味道宛如雨后泥濘道路上的一抹清草芳香,即使被濁氣侵蝕也無法被完全抹去。那是他身上特有的氣息,像是一道獨一無二的標簽。

他們之間只隔著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對面的夏云開似乎也因為這邊的喧鬧而回眸,但很快他又接到隊友的傳球,開始組織起下一波的攻防了。

沈青的思緒還沒飄遠,就被王帥手里一大捧玫瑰花的硫土酸味拉回現(xiàn)實。

“很早之前,我就覺得你挺特別的,我看咱倆挺般配的,不如在一起試試?”

眼前的王帥一臉討好,不自覺地又往前挪了半步,離她越來越近。

沈青是肯定不會接受這沒來由的求愛的,況且她對王帥的所為早有所耳聞。

他口中的喜歡,絕不純粹,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對美麗事物的收集癖好。他的真心很敷衍,對感情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就像他上一秒還追著隔壁班花,下一秒就逃課溜去滑滾軸泡妹,更因家里有錢,所以在學(xué)校里收獲了一群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腿子,像個幫派似的。

對王帥來說,似乎被他喜歡是一件應(yīng)該感恩戴德的事,但偏偏總有些女生就吃這一套。這其實也不怪她們,因為王帥無論對兄弟還是女人,都非常大方,又很講義氣,若是目的不純的女生抱著玩一玩的心態(tài)和他混在一起,在物質(zhì)上也絕對不虧,王帥心甘情愿為他喜歡的女人花錢。

但并不是所有女孩都愛錢,恰巧眼前的沈青就是個反例。她很怕被這樣麻煩的人糾纏,畢竟自己親媽就足夠讓她費心了,但她又怕,若只是婉拒,被對方繼續(xù)誤解則會越描越黑。

“不好意思,我覺得咱兩不太合適,而且高考前我不想談戀愛,你趕緊把花收了吧,興許還能給別人用。”

此言一出,歡呼和嬉鬧聲戛然而止,王帥呲著大牙的嘴巴還半張半闔著。就連身邊的宋菲都一副詫異的神情看向身旁的沈青,偷偷用手扯了扯她衣服的下擺。

回看當時,其實沈青本可以用更溫和的方式拒絕他,畢竟正處于荷爾蒙旺盛周期的王帥脆弱的自尊心強到扭曲。像這樣在半個操場人的面前,被女孩毫不留情拒絕,不亞于把他所有的尊嚴順著馬桶沖走。

可那時的沈青還太年輕,她只認為這不該是她考慮的事,王帥既然敢這么干,就該預(yù)先想到會有此般結(jié)局出現(xiàn),而所有后果都應(yīng)該由他自己承擔(dān)。

“為什么啊?”

“沒有為什么,我對你沒感覺。”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但足夠讓所有人都能聽見。周圍人意識到事情沒這么簡單,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彼此竊聲細語。

“哎呀,我說沈青,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yǎng)嘛……”王帥有些急躁:“況且咱兩家也是全學(xué)校條件最好的,也算頂峰相見,在一塊肯定不愁沒有共同話題你說是不是?老話怎么講的來著?啊,門當戶對,對,古人云的肯定都對!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手機的震動頻率牽動著沈青焦躁的情緒,那股波動起伏宛如釉面上絲縷的裂紋,瀕臨瓦解。

王帥回頭挑了挑眉,對著眾人遞了個“退后”的眼色。周圍的人頓時心領(lǐng)神會,捂著耳朵烏泱泱往后退,一股我們聽不見也看不見的表情。

他滿意地回過頭來,彎下腰湊近沈青小聲解釋。

“你是不是懷疑我對你不是認真的?我告訴你,那群女的就是看我有錢才上趕著倒貼,我和她們純粹玩玩而已,你覺得憑我的條件,能看得上她們嗎?”

或許是對方的自命不凡讓她反胃,沈青頓時也沒了耐心。

“麻煩讓一下。”

王帥一臉的不可置信:“你說什么?”

“整天以為自己多有魅力,你惡不惡心?”

她的無情奚落以擲地有聲的音量傳開,不止是王帥,所有人臉上都是惘然無措的表情。

沈青抓了抓口袋里依然不停震動的手機,撥開人群想走。不料下一秒就被王帥扼著手腕,給拽了回來。她手腕吃痛,表帶也被對方扯歪了,透出下面如痧般延綿的淤痕。正午的陽光落在金漆漆的表盤上,向外反射出炫目的光輝,卻在腕上滯下一片永不褪色的暗影。

她猛地甩掉王帥的手,將表盤歸位,怒目而視。

王帥突然從嘴角扯出一個冷笑,他似乎換了張臉,青筋暴突,完全沒了剛才的颯爽英氣。

“你當著那么多人不給我面子,我饒不了你。”

他一把扔掉鮮花,兩條濃眉緊鎖怒目之上,徑直朝她逼近,似是想來個霸王硬上弓,強吻沈青。

一旁本想過來阻攔的宋菲,卻被看熱鬧的人扯到了一邊。眾人幸災(zāi)樂禍,等待一個倔犟的女孩向強權(quán)臣服。

倏地,人群中央傳來一聲慘叫。

只見王帥捂著褲襠重重栽倒下來,地上塵土揚了他滿身。他齜牙咧嘴瞪著眼,臉漲得通紅。他就像一只在案板上掙扎的魚,已經(jīng)把嘴拱成了鵝蛋圓,卻吐不出一個字。

沈青抬頭一看,竟然是秦嘉嘉。她神情依然冷漠地走到沈青身邊,叉著腰站定,眼神銳利地切割著倒在地上的王帥。

“她說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聽不懂嗎傻逼?”

王帥的臉像是被劃破了的魚肚皮,一塊白一塊紫的,他的眼睛瞪得渾圓,顯然是被秦嘉嘉的言語激怒了:“你他媽算什么東西?這是我和沈青之間的事,關(guān)你什么事?”

秦嘉嘉輕蔑地笑了笑,眼神居高臨下:“再廢話就再給你一腳,讓你斷子絕孫?”

此話一落,人群中傳來陣陣唏噓。

王帥的臉變得越發(fā)扭曲,他更著脖子狠狠盯著面前的秦嘉嘉和沈青,蹙眉虛眼。

“好,你們給我等著!我王帥絕對不會就這么算了!”

他丟下這句話,被小弟扶起,憤憤轉(zhuǎn)身離開。圍觀的學(xué)生們也紛紛散去,宋菲也趕著回教室上課,打過招呼便先離開了。只留下沈青和秦嘉嘉二人矗在教學(xué)樓大門口。

“謝謝,嘉嘉。”

沈青松了口氣,尷尬地道謝。

“說了我叫詹妮弗,什么嘉嘉的土死了。”

沈青被這話逗笑,氛圍瞬間輕松了不少。

“我只是看不慣那種人,有幾個臭錢怎么了,就和我那個仆街的爹一個臭德行。”

“你也太狠了吧?瞄著人家要害踢,不怕踢壞了讓人家找到學(xué)校來?”

“老娘根本沒在怕的好嗎?酒吧里這種狗屎多了去了,誰敢逼老娘做不樂意的事兒,來一個我踢爆一個!”

秦嘉嘉說著翻了個白眼,對著空氣猛踢了一腳,揚起一陣塵埃。

兩人哈哈大笑,沈青自知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般沒心沒肺地笑過了。

正笑著,她口袋里又一次傳來手機震動的嗡嗡聲,她掏出手機看到果然是傅秋睿的來電,顯示已經(jīng)打了十五次。

沈青凝望著藍色的手機屏幕,卻被身旁的秦嘉嘉一下子奪過去。

她按下紅色按鈕,將手機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你這是干什么?我媽打的電話,我必須接,還我。”

沈青一臉惶恐,把手伸向?qū)γ娴那丶渭危瑓s不料她側(cè)身一躲,讓沈青撲了個空。

“詹妮佛從現(xiàn)在開始就幫你打起反抗的第一聲鑼鼓,今天晚上帶你去酒吧見見世面,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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