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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 19 回憶

  • 黑河之下
  • 千筆文登
  • 2958字
  • 2025-06-16 09:00:00

“因為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殺人了。”

沈青那句飽含深意的話還在馮亞琳的腦海里翻來覆去地轉,可當時她追問沈青何出此言的時候,對方臉上卻帶著微笑做了個送客的手勢,從此緘口不言。

小昭駕駛著警車在高架橋上飛馳,夜色如墨,窗外的景色浮光掠影,被速度拉成斑斕的線。橋下的老城區里萬家燈火連天,像是一片金燦燦的河。

如果不是第一次殺人了,那到底是第幾次?

問題沒能得到答案,就像虛掩的門上卻掛著一道固若金湯的鎖,明明唾手可得卻無所收獲,讓人心癢得很。

從提訊室里見到傅秋睿之后,她仍不愿相信那個猶如枯枝的女人就是當年滿眼清澈的女孩。她們就像兩段毫無關聯的人生,卻被人肆意地縫合在一起,從頭到腳處處暴露著難以言喻的違和,她那深不見底的眸子里,到底蘊藏著多深的秘密?

為了窺探這些秘密背后的真實,她千方百計找到對方的女兒,希望借此來驗證自己的認知,不料女兒口中的一切,卻又將這迷局推向了新的高度。

到底哪個傅秋睿才是真實的?

馮亞琳將頭扭向一邊眺望窗外,卻看到映在車窗上自己的臉,這張臉顯得憔悴而滄桑,下垂的嘴角和眼角似乎將整個人的精神氣兒都拉下來不少,本是豐滿的嘴唇已經變成刀削般,顯得鋒利而刻薄,而在此刻她竟發現,自己的兩頰已經凹陷了,窗外車燈劃過,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溝壑般的陰影。

想當初在一九八七年的那個夏天,她也是正托腮盯著窗外。

刑警大隊門口的鐵柵欄緊閉著,沒有訪客。

玻璃映出她的臉,這張臉上還蘊藏著似乎永遠用不完的膠原蛋白,兩個上翹的眼角還掛著一股不服輸的英氣。

自從歌舞廳那次出警開始,那個叫傅秋睿的女孩就像一顆種子般扎根在她的心底,同時她也用自己的牽掛滋養著它的成長。

出警的間隙里,馮亞琳總是心不在焉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朝著刑警隊大隊的門口張望。警隊里每天來報案的人源不斷,她甚至比門衛大爺還關注每個來者的動向。可等了很久,唯獨沒見到那個她想見到的人。

每當警隊半夜掃黃抓回一票人,馮亞琳總是搶著從人群中急于搜尋那張她熟悉的臉。每當她發現里面并沒有那女孩時,她松了口氣的同時還帶著一點失落。距離上次歌舞廳案件已經過了兩周,似乎一切風平浪靜的過分。那家舞廳因為上次的事件,似乎最近消停了不少。后來馮亞琳去打聽過,聽那里面的人說,那個叫傅秋睿的女孩,已經很久沒有再來工作了。

“小馮,看啥呢?最近怎么總是心不在焉?”

路過的張勇皺著眉瞪著正在神游的馮亞琳,滿臉嫌棄。

“沒……沒干啥……張隊,我……想案子呢……”

“年輕人得多實踐,要是每天光想想就能破案,那這世上也就不需要警察了?!?

張勇的調侃陰陽怪氣,引來辦公室里男同事們一陣隨聲附和的哄笑。

他扔給她一沓子厚厚的資料,震起一片浮塵,在陽光下游弋翻騰。

“干點腳踏實地的活兒,抓緊把這些卷宗給我整理好,今晚給我?!?

馮亞琳點點頭,沒再說話。

沽城的春天總有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晨間冷冽的空氣像是還在秋天,中午暴曬的暖陽則是直接來到了夏天。世間萬物好似被放進了巨大的面團醒發箱,被變幻莫測的溫度反復烘烤冷卻,冷卻又烘烤,最終停滯在一個適宜滋養瘋長的溫暖里,將塵世的表面都附著上一層生機盎然的綠。

刑警隊里有部分體格健碩的男警員已經換上了夏季服裝,室外溫度也終于停留在可以一件襯衫就能出門的區間里,可馮亞琳還是惦念著她那件外套。

馮亞琳有時候覺得恍惚,那個月光兇猛的夜晚、那家魚龍混雜的歌舞廳、那個躲在卡座沙發里顫抖著抽煙的紅裙女孩是否真的存在過。

只有她衣架上那件消失的,青綠色的外套才能證明那個夜晚的過往。似乎這件外套成了一條繩子,繩子的一頭系著自己,另一頭系著那個夜晚歌舞廳里的傅秋睿,那外套成了證明他們關系存在的信物。

她還在陪酒嗎?她還會被那些男客人欺負嗎?

馮亞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覺得自己似乎過于關注那個叫傅秋睿的女孩。她并不認識對方,歌舞廳的相遇僅僅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可女孩在陰影中那雙惶恐且無助的眸子像是深深地烙在了她腦子里,總在不經意間出現在她的眼前。

雖然她手里的筆錄上清楚地記錄者傅秋睿的地址,但她不愿意按照那個冷冰冰的字跡跑過去找她。她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奇妙的期待,覺得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里,傅秋睿忽然出現在她的身后,手捧著一件帶著清甜洗衣粉氣味的、被疊得整整齊齊的綠色外套笑著遞到她的面前。

可事實并不如意,這份期待在馮亞琳的心里持續了兩周也沒有實現。

難道她遭到那些男人的報復了嗎?還是她本就是個品行拙劣的人,有借無還?

有天,她看到幾個小姐因為被嫖客打得鼻青臉腫跑來警隊報案,那幾個女人說她們正在上班的時候,忽然闖進來幾個渾身刺青的光頭男人。他們就像是受雇于什么人特地來歌舞廳尋仇似的,見人就打。他們不光打女人,連男人也打。就連大堂經理的被他們揍得頭破血流跪在地上求饒。

后來他一邊求饒一邊問,才知道原來他們是來找一個叫小傅的姑娘。據說那姑娘前些日子讓他們老大吃了啞巴虧,在外人面前丟了面子,這才前來報復。

那個大堂經理聰明得很,他知道在這節骨眼上不能把小傅交給他們,那么弱的一個姑娘還不得讓他們幾個大老爺們打死?可沒想到那個小傅帶著幾分俠氣,特別仗義,看到大家被她連累受了難,便主動站出來討理。

小傅性子是倔,可抵不過幾個男人的狠。在她快被幾個男人打到半死的時候,幾個女人看不下去才偷偷跑來報的案。

聽完幾個女人的敘述,馮亞琳的心臟像是忽然被人使勁攥緊。傅秋睿那雙琥珀般的眸子徒然在她的腦海,同初見時一樣,它們怔怔地的望著她,好像大雨傾盆時躲藏在垃圾桶后瑟瑟發抖的小狗。

她感覺有一股莫名的極寒之氣由她的五臟六腑一路涌向她的胸腔,似乎在她的肉身里策劃著一場席卷天地的雪崩。

她猶如一具失去魂魄的尸體般跳上了開往現場的警車,可等趕到那家歌舞廳時,那幫男人已經逃之夭夭?,F場只留下被砸得稀爛的家具和女人們止不住的抽泣聲。她望著地面上和墻壁上殘留下的飛濺的血點,腦袋忽然就炸了鍋。

“小傅呢?小傅在哪?那個叫小傅的女孩呢?她去哪了?!”

傅秋睿抓住一個躲在墻角里滿臉淚痕女孩的胳膊,瘋了般地問。

“去醫院了,她被打得快斷氣了……那幫人剛走,就把她趕緊送醫院了……“

“哪家醫院?哪家醫院?!操!”

“總……總醫院……”

馮亞琳跑出歌舞廳,跑進月光里,頭頂的星光都被遠遠拋在身后。似乎她曾在操場拉練的那無數個夜晚,都是為了此時而做的準備。直面而來的呼嘯的風將她的短發吹成了耳后的一對翅膀,好讓她跑得更快一些。

她沖進了醫院、沖進了急診大廳、沖進了每一個病房,可都沒能找到那個女孩。

最終,她在急診長廊的盡頭看到了遠方手術室的燈光由明轉暗,從里面推出一個穿著紅裙的女孩。

“傅……的家屬……”

馮亞琳已經聽不清醫生的呼喊,她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想看清她的臉。

她的臉已經被打得面目全非,鼻梁歪向一邊,雖然臉上的口子已經做了緊急處理,仍顯得慘不忍睹。

可她依然認得出,那不是傅秋睿。

“你是傅薇薇的什么人?”那醫生問道。

“不是……我看錯人了,不好意思……”

那醫生給了她一個白眼,繼續去叫人了。

馮亞琳身上的警服濕透了,自己也成了個汗人。她想解開自己領口的扣子,可是因為手抖弄了半天也沒能解開。于是她開始從警服的下擺開始一顆一顆依次往上解開,解到一半她笑了,這笑聲愈發不能自已,愈發癲狂成魔。

她笑到屈躬伏背,笑到眼角含淚,最后笑到整個人都癱坐在地上,引來周圍人們的紛紛側目。

她就像一尊孤獨了千年的地藏,自愿剖開了不破之軀的內臟,供給世人肆意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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