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害人精又回來了
- 1977:我的文藝人生
- 大桃小蘋果
- 2475字
- 2024-07-04 08:05:00
廬山號稱一山三治。
它風景最好,避暑別墅集中的地區,如牯嶺鎮,屬于江州地區廬山特別區管轄,周邊的地區屬于江州縣管轄。
在山的那一邊,山高林密,偏遠僻陋的地方,屬于星子縣管轄。
《被愛情遺忘的角落》就在星子縣阜岳公社蓮霧生產隊拍攝,它跟《廬山戀》拍攝地,牯嶺鎮,直線距離不到六十公里。
蓮霧生產隊跟這個年代其它山村一樣貧窮,劇組還特意在生產隊某空地里搭建了一間茅屋,泥磚搭建,墻壁歪歪扭扭。
屋頂是茅草,屋檐上掛著玉米棒子,不知從哪里找來的木碗柜,年紀看上去比丘世中還要老,上面全是泥漬煙熏的歲月痕跡。
里面放著三個碗,只有一個是好的。
其余一個灰黃色,看不出本色,另一個缺個口。
柜側放著兩個空壇子,可能是米壇子,也可能是醬菜壇子,上面落滿了灰塵,想必很久沒有東西放里面。
一眼看去,主打一個窮困潦倒,老鼠都要含淚連夜搬家。
這就是武海燕飾演的沈荒妹家。
她出生在特殊年代,所以叫荒妹。
其父沈山旺很有頭腦,曾經積極發展農作物,日子過得不錯。
其母菱花,年輕時很美麗,十里八鄉一支花。
反對家庭的包辦婚姻,嫁給年輕有為的沈山旺,婚后生下五個孩子,只活下沈荒妹和她姐姐沈存妮。
因為生多了孩子,菱花身體虛弱。
在困境中她艱難維持生計,對丈夫和孩子充滿嚴厲、抱怨和不滿。
姐姐沈存妮,從小潑辣,長大后豐滿、健壯,渾身有使不完的勁頭。父母親體弱多病,她挑起一家的重擔了。
沈存妮勇敢地和同村的小年輕小豹子好上,兩人干柴烈火,卻被發現,捉奸當場。
閑言碎語中,沈存妮不堪羞辱,跳江自殺。
小豹子先是被批判,沈存妮自殺后,小豹子被當成強間殺人犯抓走。
沈荒妹因為姐姐的悲劇,封閉自己,拒絕愛情...最后十一屆三中全會春風吹進農村,改變了封閉陳舊的狀況,讓她有了追求愛情的勇氣。
宋叢導演對這樣的愛情電影,很有信心。
不過他最初擔心武海燕能不能演好沈荒妹。
武海燕身材勻稱,開朗活潑,自帶一種健康美,與沈荒妹瘦弱無力,沉默寡言,截然不同。
兩個極端,怎么演?
宋叢萬萬沒有想到,武海燕接到劇本后就開始節食,先是一天三碗稀飯,一周后一天兩碗,開始拍攝時一天一碗。
硬生生把自己餓得臉型變了,穿上打補丁的舊衣裳,梳上大辮子,背一捆柴走幾步都要喘氣。
虛弱的神韻,不用演,就擺在那里。
眼睛不再放電,總是耷拉著,跟誰的目光都不接觸,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沉默寡言也出來了。
戲瘋子啊!
這樣執著的精神,有什么角色演不了?
拍了兩周,宋叢完全放心,也有些感嘆,這么好的一位演員,上影廠怎么就輕易地把她放走了。
今天宋叢要拍他最擔心的一段鏡頭。
沈存妮和小豹子的干柴烈火。
曾驊在劇本里,把這一段寫得很詳細,特意備注,用火光照在墻上的兩人影子,再配合聲音,含蓄地體現這段“激情戲”。
但是光這樣不行,還是會被觀眾們罵的。
曾驊在備注里建議,稍微突破一點。
小豹子赤膊上身,沈存妮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括號:下不露肚臍,上不挨胸部,請導演和攝影師慎重掌握。
宋叢四十多歲,屬于“新生代”導演,導演經驗豐富,思想也不保守,知道電影里需要些讓人印象深刻的鏡頭來體現主題。
可是這年頭讓女演員露出一截肚皮,很容易引起巨大爭議。
要不要拍?
宋從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拍出來。
可是劇本撒了一圈,沒有女演員愿意接。
拍這樣的鏡頭,在如今的年代,無疑是抱著炸藥包去炸碉堡,很可能碉堡沒炸到,自己被炸得粉身碎骨,成了烈士。
最后這個角色,被北影學院78級表演系的方淑接下來。
小豹子卻由丘世中飾演。
有內幕啊!
宋叢在搭建的攝影棚里,把所有人都趕了出來,只留攝影、燈光、他和兩位演員,封閉式的拍攝干柴烈火這一段。
演員和工作人員們三三兩兩地站在各處,輕聲議論著。
武海燕站在遠處的角落里,背靠著一棵大樹。
臉餓瘦后,眼睛顯得更大。
以前很有神,能在晚上發光的那種。
現在卻沉寂如淵,藏著深不見底的某些情緒。
哀怨、思念和懊悔...
“都拍這么久了,阿中會不會故意使壞,來回地拍,好占人家女演員的便宜?”
一個痞痞的聲音鉆進武海燕的耳朵里,就像定身魔咒,讓她整個身子瞬間僵硬,眼睛里透著不敢置信的驚喜。
淚花在眼睛里晃動,她使盡全身力氣,終于把淚水按了回去,這才緩緩地轉過頭,看到曾驊那張讓她魂牽夢繞,又愛又恨的臉。
離她不到一米遠。
“你回來了?”
“回來了,再過一周就要開學了,要是遲到,陳教授他們會殺到南港去。”曾驊看著武海燕,隨即又說了一句,“嗯,你瘦了。”
武海燕鼻子猛地吸了一口氣,把頭轉到一邊去,右手慌張地在臉上抹了幾下。
她轉過頭來,眼睛里閃著光,臉上有淡淡的淚痕,“世中同志不是說你留在南港了嗎?”
“這個撲街,又在造我的謠!買給他的禮物不送給他了。”
“南港那么好,你怎么不留在那里。”
“河山只在我夢縈,祖國已多年未親近,可是不管怎樣也改變不了,我的中國心...”
“你怎么還唱上了?誰的歌?”
“我寫的,在南港參加夏萌前輩他們組織的活動,我寫下了這首歌,當場唱,然后數千上萬人大合唱,猴賽雷!”
“猴賽雷?”
“粵語。好厲害的意思。”
“哦,不對啊,你以前唱歌很難聽的,怎么現在唱得很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唱歌難聽?你有偷偷聽我唱過歌?”曾驊看到武海燕臉紅了,不再逗她,“其實我以前唱歌難聽,叫什么音調節奏紊亂綜合癥。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只要稍微調整一下,把氣息跟旋律節拍合上,就好了。
我找了一位很厲害的唱歌高手當老師,教了我兩三周,脫胎換骨,截然不同。
那位老師也說了,我的嗓音其實蠻好聽的,語言方面也蠻有天賦,把這個什么綜合癥調好后,再做一些氣息訓練,培養好節奏感和韻律,就能唱好歌了。”
武海燕看著曾驊,仿佛怎么都看不夠。
“看樣子你在南港一個多月的日子,過得非常精彩。”
“那是相當地精彩。臨走的時候,南港的鄉親們都拉著我的手,舍不得讓我走啊。南港華新社的領導恨不得寫塊匾,讓我扛回來。”
“什么匾?”
“孤膽英雄!”
武海燕噗嗤一笑,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那邊,宋叢等人鉆出了攝影棚,吩咐工作人員,再接再勵,拍攝小豹子被當成罪犯被抓走時的鏡頭。
兩位穿藍色警服的JC押著被繩之以法、使勁掙扎的丘世中,從神情各異的群眾演員中間走過。
曾驊舉起手突然大喊道:“流氓犯!”
群眾演員們愣了一下,以為是劇情要求,紛紛舉起手,高呼著:“流氓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