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春生同志的老詩迷
- 1977:我的文藝人生
- 大桃小蘋果
- 2476字
- 2024-06-23 08:02:00
路邊的梧桐樹,還是那么高大,跟自己離開時一樣。
里弄還是那樣雜亂無章。
林家阿婆還是那么老,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著,外人看到,十分擔心她下一秒會倒在地上。
但是街坊鄰居們都知道,林阿婆這樣顫顫巍巍五六年了,一直都是這樣。
徐家阿妹長高了一個頭,成了大姑娘。
她旁邊站著的是丁家的老二,兩人躲躲閃閃,拉拉扯扯。
啊呀,他倆好像在談對象。
鞏雪提著印著長城標識的行李袋,走進里弄,鄰居們都很驚喜。
“小雪回來了?”
“是啊,王姐。”
“你是轉業回來,還是回來探親?”
“張嬢嬢,我回來探親。”
“啊呀,不得了,終于有假回來探親了。你好久沒回來了?有兩三年了吧。”
“是的。”
鞏雪微笑地一路打著招呼,很快走到自家門口,伸手敲了敲。
“誰啊,馬上來。”
門后傳來鞏媽的聲音。
嘎吱,門開了,鞏媽看到站在門口的女兒,愣住了,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咚咚,旁邊鄰居在走廊公共廚房剁菜的聲音傳過來,把鞏媽驚醒。
“囡囡,我的囡囡!”鞏媽一把抱住鞏雪,驚喜又心痛地叫了起來。
鞏爸聞聲從里間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一份報紙,看到門口的女兒,站在那里,眼睛使勁地眨著,摘下眼鏡,揉著鼻子,又戴上眼鏡,走到跟前。
“好了,讓女兒進屋了,站在門口,像怎么回事。”
“對,對,小雪,是媽媽高興地糊涂了。”鞏媽把鞏雪拉進屋里,雙手緊緊拽著她的右臂,生怕她會跑掉。
鞏爸站在門口,一個鄰居探頭出來:“老鞏,小雪回來了?”
“是啊,回來了。”
“回來就好。要是米飯來不及煮,來我家勻一碗,我家煮的有多。”
“好咧,謝謝袁阿嫂。”
鞏爸點頭表示感謝,等到袁阿嫂轉身忙活去了,順手把門關上。
鞏媽給鞏雪倒上一杯熱茶,端到她手上,然后拉了張凳子,挨著坐下,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的女兒。
好像瘦了一點?
文工團管得嚴,天天要訓練,又是吃大鍋的飯菜,肯定沒有家里做的好,營養跟不上,苦了我家囡囡。
鞏媽看著女兒,才不到二十秒鐘,就腦補出一部十集的《女兒吃苦受難記》。
鞏父走到跟前,“小雪,吃飯了嗎?”
鞏媽猛地清醒過來,對啊,女兒還沒吃中飯呢!
她猛地站起來,在原地轉了兩圈,才想起自己該干什么。
“我去袁阿嫂家借一碗米飯,再去里弄外國營飯店買一盒炸排骨回來。”
“媽,不用了麻煩了...”
鞏雪話沒說完,鞏媽已經出門去了。
“不用管你媽,她就是這樣子的。”鞏父另外拿了一張椅子,在旁邊坐下。
“小雪,你這次回來的很突然啊。前幾天你才寫信回來,說被借調到北影廠,準備拍電影。”
“爸爸,是很突然。我去中戲和北影學院學習兩周多后,就被通知,到上滬來參加拍攝一部北影廠與上影廠合拍的電影。
我算了下時間,寫信給你們,還不如我坐火車來得快,就沒有寫信了。”
鞏父欣慰地點點頭:“那就好,能被派到上滬來拍電影,真是太好了,我們真是一點都沒有想到。”
鞏父一時間不知道問什么。
鞏雪72年就主動上山下鄉,離開上滬去到豫章當知青。73年腳受傷,回上滬養傷,當時某部宣傳隊來上滬招文藝兵,鞏雪被選上。
74年總正文工團從全軍文工團和宣傳隊選拔演員,排練葛敏劇目《萬水千山》,鞏雪被老師推薦,調入了總正文工團話劇團。
這幾年,她一直與家人聚少離多,鞏父不大清楚女兒的近況,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還是鞏雪打破了寂靜,“妹妹呢?”
“她啊,”鞏父看了一下手表,“中午放學時間到了,應該在回家的路上。”
鞏雪的妹妹鞏潁現在在一所職工學校讀書。
五分鐘后,鞏母風風火火地回來了,拿著兩個鋁制飯盒,打開其中一個,里面是香氣撲鼻的炸排骨,放在桌子上。
一個飯盒是米飯,鞏母把它倒進飯鍋里,一起攪勻了,盛了四碗,剛把飯碗放到桌子上,門開了,鞏潁走了進來,嘴里嚷嚷著。
“媽,你又搞什么好吃的?我都聞到香氣了,你可不要藏起來。”
一抬頭,看到姐姐笑盈盈地看著她。
“啊!”鞏潁大叫一聲,猛地撲過去,“姐,你怎么回來了!”
兩姐妹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地轉了幾個圈。
鞏母含笑在旁邊看著,輕輕拍了一下鞏潁,“好了,鬧夠了,去洗手吃飯!”
一家四口人圍著飯桌坐下。
鞏潁端起飯碗,夾了一塊排骨,美滋滋地邊啃邊問:“姐,你怎么回來了?”
鞏母也想起這回事,“是啊,小雪,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上次寫信回來,我說被借調到北影廠。這次回上滬,是參加北影廠與上影廠合拍的一部電影的拍攝。”
鞏潁一臉地驚喜,嘴里的排骨似乎都沒有吸引力,暫時停住了,“姐,你終于拍上電影了?”
“是啊,名字叫《好事多磨》,我演女主角。”
“啊,真的啊!太好了,我姐演電影女主角了!”鞏潁歡呼起來。
鞏母在旁邊拍了她一下,“少鬼叫鬼叫的,吵到鄰居。小雪,你這次回來演什么電影?不會是戰爭片吧?”
“不是,就是一部生活片,我雖然演一個軍人,不打仗,只是日常生活那種。”
“跟《瞧著一家子》一樣?”鞏潁眼睛閃著光。
“不,不一樣。不是喜劇片,是劇情片。”
劇情片。
真是編劇,順口就編出個名字來。
“不過編劇都是同一個人,春生同志。”
鞏父一愣,“春生同志,寫詩歌《一代人》、《再別康橋》,以及小說《芙蓉鎮》的那位作家?”
鞏雪低著頭吃了一小口飯,輕輕地答道:“是的,他也是北影廠的編劇。”
一直很平靜的鞏父激動了,“我知道。小雪,你見過春生同志。”
鞏雪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著,“嗯,見過。”
“他多大?三十多歲,還是四十多歲?”
鞏雪抿著嘴巴,輕輕笑了,“爸,他沒有那么大,他才二十歲。”
“二十歲!這么年輕?”鞏父徹底震驚了。
“是啊,當時我知道他是春生同志時,也十分震驚。”
鞏雪想起在工人文化宮,曾驊被逼無奈,當場朗誦《再別康橋》時的樣子,嘴角忍不住掛上笑意。
一直在觀察著鞏雪的鞏母敏銳地意識到不對,她裝作不經意地說道:“你爸可崇拜春生同志了,要是小雪有機會請他到我們家做客,你爸肯定十分高興。
是不是啊老鞏?”
鞏父擺了擺手,“不敢奢求,不敢奢求啊。春生同志的詩,真的是這個時代最耀眼的光芒啊。”
看著父親的神情,鞏雪突然心底涌起一種沖動,脫口說道:“他是電影的編劇,兩周后會到上滬來,到時候...我看看吧。”
“好啊,好啊!到時候我可以去你們拍攝現場,讓我跟他見上一面也行。”鞏父化身為春生同志的詩迷,一臉向往地說道。
鞏母的目光在鞏雪的臉上轉了幾圈,心里打定主意,低下頭開始吃飯。
鞏潁呼哧呼哧,吃掉第二塊排骨,筷子夾上第三塊,眼睛瞄著第四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