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姐，這十天我們跑了十五個文藝團體，京劇團，昆曲團，曲藝團，鐵路文工團，煤炭文工團，石油文工團，燕北梆子戲團...我的腿都跑細了，太累了，讓我休息一天吧。”

曾驊萬萬沒有想到，這年代的人，做起事來怎么這么拼命啊！

這讓習慣于劃水摸魚的他，很不適應。

“不行，我們要抓緊時間，下周還有更多的文藝團體要跑。”王維民搖著頭。

這十天里，兩人先是跑了一周的知名文工團。

王維民看中了六位演員，但是都被曾驊批得“體無完膚”，指出許多毛病，這個長得太正，那位鏡頭感太差，這位表情太僵硬，那位表演欲太強...巴拉巴拉。

然后總結一句：這六位當個男配女配還可以，當男主女主挑大梁是不行。

王維民把他說的話細細一琢磨，發現還真的有道理，于是拉著曾驊，跑起更多的文藝團體。

曾驊仰天長嘆，自作孽不可活啊！

現在聽了王維民的話，曾驊嚇得心驚肉跳，“王大姐，我們該不會要跑天錦、施家莊和東北去吧？”

“北都要是找不到，肯定要去天錦和施家莊。東北不會去，那里有長影，我們選好了，人家一個截胡，白忙活。”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里？”

“部隊文工團。北都有十幾個部隊文工團，各個實力都不錯，前些年從地方選拔招收了許多好苗子。”

好啊，終于到這一步了。

唉，為了走到這一步，我付出太多了。

“王大姐，先去哪一家？”

王維民想了想，“總正文工團實力最強，好苗子最多，先去它那里看看。不過我得先請王廠長給上面打打招呼，那個單位的門檻，有點高。”

曾驊心領神會。

又跑了兩天幾個文藝團體，甚至連玄武區的群眾館都去轉了一圈，一個合適的人選都沒找到。

這天上午，王維民接到電話，興沖沖地找到了曾驊。

她興高采烈地右手一揮，“走，我們上山去。”

“哪座山？”

“井岡山！”

明白，天地線打通了，可以去總正文工團了。

坐著廠里那輛哪里都響就喇叭不響、明明看著很嚴實卻四處漏風的吉普車，噗噗地來到京西的一個大院子門口。

先是遞工作證，然后崗哨打電話，等了十幾分鐘，出來一位穿著綠軍裝的干事，先一個敬禮。

“王導演你好！我是總正文工團的干事李國慶，歡迎王維民導演來我們這指導工作。”

然后李國慶伸出手來，客氣地跟王維民握手。

他長得很年輕，二十四五歲，俊朗秀氣，跟后來當紅的小生黃宣有七八分像，但更高些，更英武些。

“李國慶同志你好，這是我們北影廠的編劇，曾驊同志。”

李國慶愣了一下，北影廠的編劇。

這么年輕，這么帥，跟自己差不多高，難道不是演員，居然是編劇？

現在編劇的門檻也這么高了？

“你好，你好！歡迎曾驊同志來我們文工團指導工作。”

“李國慶同志客氣了，我們是來學習的。”曾驊很謙虛地說道。

王維民和曾驊坐回吉普車，李國慶坐上副駕駛位指路。

車子沿著林蔭路慢慢開著，路邊三三兩兩走著紅領章綠軍裝的軍人，男的女的都有。

男的穿有四個兜的是軍官，只有上面兩個兜的是戰士。

女兵的衣領是小翻領，只有下面左右兩個兜，上面沒有兜，戴著女兵無檐帽。

走了一路，感覺這俊男美女的比例一下子就上去了。

來到一棟辦公樓前，站著兩位軍官，一位四十來歲，一位三十多歲。

李國慶引著王維民和曾驊下了車，互相介紹。

“王維民導演，這位是我們文工團業務科科長李衛紅，這位是我們宣傳科科長劉東方。”

兩人上前來，客氣地握手。

“王維民同志，歡迎來我們文工團指導工作。”

“客氣了。這位是我們北影廠的編劇曾驊同志。”王維民又把容易被忽略的曾驊介紹了一遍。

“哦呵，歡迎北影廠的同志們來我們文工團指導工作。”

李衛紅和劉東方在前面引路，時不時跟王維民交談幾句。

李國慶落在后面，跟曾驊說著話。

“曾驊同志看著很年輕？”

“是很年輕，才十九歲，風華正茂的年紀。”

李國慶愣了一下。

所有跟曾驊交談的人，都需要有個適應他風格的過程。

李國慶適應得很快，“曾驊同志什么時候進北影廠工作的？”

“去年。我還是我國電影戰線上的一員新兵，還要向你們學習。”

李國慶嘴角掛著笑意，“曾驊同志，冒昧地問一句，你寫過什么電影作品？”

“不多，才兩部。”

李國慶嘴角一抖，才兩部，還不多？

有的人，寫一部就可以吃一輩子了。

李國慶對曾驊刮目相看。

聰明的他知道，如此年輕的曾驊，能和王維民一起，代表著名的北影廠到自己文工團來辦事，要么有背景，要么有本事。

目前來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請問是哪兩部，我看過嗎？”

曾驊揮了揮手，“我也不知道李國慶同志看過沒有。我那兩部電影，一些同志看完后，提出了批評，也給了很多意見，我全部接受。”

他在心里加了一句，但就是不改。

李國慶心里一松，喔，那就是兩部不受歡迎的電影，估計我連聽都沒聽說過。

那就好，要不然比我年輕，又跟我一樣帥，還那么有才華，還讓不讓我活了。

李國慶好心勸慰道，“曾驊同志，不必氣餒，我們的葛敏工作就是在不斷學習的過程中進行的。”

“對。國慶同志說得太好了。我要好好接受批評，不斷學習，爭取寫出比《瞧著一家子》和《喜盈門》更好的電影來。”

走在中間的王維民一邊跟李衛紅和劉東方說著話，一邊支著耳朵聽后面曾驊與李國慶的談話。

聽到這里忍不住轉過身，手指頭點了點曾驊。

你小子一天不戲弄一下同志們，你就睡不著覺，吃不下飯是嗎！

曾驊咧開嘴一笑，像只無比忠誠北影廠的柴犬。

李國慶身子一僵，結結巴巴地問道：“曾驊同志，《瞧著一家子》和《喜盈門》這兩部電影是你寫的？”

“是啊，現在回過頭去看，有很多缺點，需要改進。”

李國慶顧不上吐槽，急切地問道：“你就是編劇春生同志？”

“嗯，我的筆名就叫春生。”

李國慶眼睛瞪得滾圓，“就是著名詩人，寫小說《芙蓉鎮》的作家春生同志？”

“是我，我確實有寫詩，也有寫小說。”

李國慶驚喜沖上去，緊緊地握住了曾驊的手：“春生同志，我可算見到活的你了。”

什么意思？

你是打算以后瞻仰我的遺容嗎？

李國慶也意識到自己的嘴誤，“不好意思，我是說見到活生生的春生同志你了。”

“哈哈，客氣了，客氣了。”

走在最前面的李衛紅和劉東方轉頭看了兩人一眼，不明就里，繼續引著王維民向前走。

“王維民導演，這次你們要拍什么電影啊，還跑到我們這里來選演員了？”

“啊，是我們跟上影廠合拍的電影，上面很重視，我們也不敢馬虎，所以就到兄弟單位，到處選合適的人才。”

李衛紅和劉東方對視一眼，露出驚喜。

北影廠和上影廠，中國電影業的大哥和二哥，居然合拍一部電影，那肯定是獻禮片，自己團里的戰士能參演，能加分的啊！

李衛紅的語氣更加熱情：“王維民同志，接到上面通知，我把我們團所有二級單位的文藝戰士們，都聚集在小禮堂里，請，從這邊走，穿過這個走廊，直接通到后面的小禮堂。”

推開門，走進小禮堂，曾驊雙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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