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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新小說

曾驊上完《微積分》課,被一黑板的公式繞得暈頭轉向。

剛走出教學樓大門,看到門口路邊的花壇旁站著一人,背影很熟。

王向東!

曾驊走了過去,看到他腳下有一堆的煙頭,手指間還夾著一支,正在焦急地吸著煙。

聽到腳步聲,王向東猛地轉頭,看到是曾驊,猛吸一口,把煙頭往地上一扔,快步走了過來。

“驊子,你可算出來了。”

“王哥,什么事?”

“你小說啊。”

這么快有反饋了,曾驊指著不遠處的亭子說道:“王哥,我們去那邊亭子說。”

兩人剛在亭子里坐下,王向東迫不及地說道:“驊子,你是怎么想到寫這部小說的?”

“我從小在楚南貴山縣一個小山鎮長大,聽過街坊鄰居們講過很多故事。其中有個故事印象很深。有個婦女,賣豆腐的,人稱豆腐西施,只是命運多舛,前后嫁了三個男人。

第三個男人最帥,對她最好。原本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萬萬沒有想到他最后瘋掉了。”

王向東馬上說道:“就是你書里的那個瘋子?”

“是的。那位婦女對那個瘋子不離不舍,拉扯著三個孩子,照顧著那個瘋子。別人勸她不要管,她只是說自己命不好。當然了,這種宿命論,肯定不能寫進書里。

于是我就把聽來的其他一些人的故事,整合了一下,刪刪減減,藝術化了一下,就寫成了這部書。王哥,你覺得怎么樣?”

“很好,我還沒有讀過這么有特質的小說。你對山鎮的風景,以及風土人情的描寫,自然奇麗,很有沈從文的味道。

但是在這么美麗樸實的自然環境里,卻極幕人情世態之岐,備寫悲歡離合之致。”

王向東頓了頓,繼續說道:“驊子,你還真是北影廠文學編劇組的,小說都有電影劇本的特質,表面上跨度十七年,再加上回憶追溯的六年,差不多二十三年。

但你只選了四年,每一年為一章,四章四幕戲,如電影般的跳躍,節奏感,還有留白,非常厲害...”

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曾驊問道:“王哥,你說我這本書能出版嗎?”

“當然,你這部小說,文學性和思想性都是上乘,還開創了一個新的領域,它不能被出版,那什么書能出版?”

“能出版那就好。王哥,出版小說,稿費怎么算啊?”

王向東終于能體會到楊曉升的心情,真想給這貨一個大比兜!

我在跟你談高尚的文學作品,你卻問我它能賺多少錢!

難怪你沒有靈感,寫不出詩歌來了,你的心骯臟了!

可是想到這貨的這部小說,寫得真是好,王向東心軟了。

蒼天無眼啊!

這么庸俗市儈的人,為什么滿腹文采啊!

寫詩歌,能寫得同時代的詩人絕望。

幸好他在詩歌界封筆了,給廣大詩人留了條活路,現在跑來禍害小說界了。

“不過我建議你還是投稿文學雜志,《人民文藝》眼界比較高,可能跟你們華清大學文學社一樣高。

要不你投《北都文藝》吧,我有個同學在里面當編輯,我推薦給他看看。”

“好啊,謝謝王哥。拿到稿費,我再請你和許姐吃飯。”

稿費?

句句不離稿費!

詩人作家是需要稿費吃飯,但搞創作不是單單為了吃飯啊!

夢想!

重要的是夢想!

王向東恨然地瞪了曾驊一眼,“文稿先還給你,我給你寫封信,你拿著去《北都文藝》雜志社,直接找我同學,他叫向文詳。”

從書包里取出一個筆記本,又從上衣口袋摘下鋼筆,王向東就著自己的膝蓋,嘩嘩寫了一張紙,嘎吱,撕下來遞給曾驊。

“拿著,抓緊時間去,人民群眾需要你這部小說,時代需要你的這部小說。”

曾驊不由地肅然起敬。

想不到王哥對自己的小說,評價這么高!

王向東斜挎著軍書包,背著手,微彎著腰,搖著頭,嘆著氣,匆匆離開。

曾驊把稿紙塞進自己的黃書包里,心里盤算著,什么時候有空?

嗯,下午是兩節瑛語課,上課的老師一口斯基味,還沒我說得溜呢。

那就趕緊去《北都文藝》雜志社吧,人民群眾還在翹首期盼著自己的作品問世。

十六萬字,能掙多少稿費,能趁下多少個百元戶?

鐘立文從另一邊慢慢地踱過來了,站立了一會終于開口:“你是電子系計7班的曾驊?”

曾驊聞聲一抬頭,哦,徐表哥啊。

他點點頭:“是的。”

鐘立文又問:“剛才《詩歌》雜志社的王副主編來找你了?”

“你認識他?對啊,你在《詩歌》雜志社發表過詩歌。”

鐘立文小心地問道:“能問一下,王編輯找你有什么事?”

“找我約稿。”

鐘立文很驚訝:“找你約稿?你會寫詩歌?”

曾驊連連擺手:“不會,現在不會了。他找我約兩篇兒童文學。”

“兒童文學?王編輯是《詩歌》雜志社的編輯啊。”

“他愛人許姐是《兒童文藝》的編輯,他來華清辦事,順便替她愛人來找我約稿。”

說得好有道理。

鐘立文看著起身要走的曾驊,遲疑地說:“那個曾驊同志,能把你的兒童文學作品給我們看看嗎?我們文學社再在內部開會討論討論,關于吸收你加入的問題。”

“哈哈,好,等我有空了整理給你看。有事,先走了。再見!”

曾驊剛走一步,忍不住轉身看著鐘立文。

“立文同志,有沒有人說你很像徐智謨?”

“徐智謨?誰啊?”

無語了!

徐智謨都不知道,居然敢說自己是詩人?

華清大學文學社真是個草臺班子,幸好自己沒有加入。

看著曾驊的背影,鐘立文陷入了糾結中。

《兒童文藝》聽上去很高大上,居然找他約稿,要不要吸收他加入文學社?

可是上次討論時,有社員同志說了,我們都是文學愛好者,不是兒童文學愛好者。

兒童文學太幼稚了,吸收進來,會不會拉低我們的文學水平啊!

好糾結啊!

曾驊揚長而去,一溜黑煙。

嗯,是坐的公交車噴著黑煙,來到了前門大街。

《北都文藝》雜志社,跟這個時代所有的雜志社一樣,藏在樹蔭里老舊的辦公樓中。

這可是老舍做過主編的《北都文藝》,1971年就復刊,成為洪流時期,極少數復刊的雜志之一。

真的有點像老舍筆下的人物,樸實無華,卻深刻含蓄。

曾驊拿著北影廠工作證,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一路問人,很快找到了編輯向文祥。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詩人春生!”向文祥看完王向東的那封信,激動地站起來,猛地撲過來,緊緊地抓住了曾驊的手。

“你的詩,我每個字都記在腦海里,倒背如流。后來聽王向東說,你在詩歌界封筆,我是痛惜不已,為中國詩壇感到萬分的惋惜。

想不到你居然轉戰到我們小說界了,真是件大好事!歡迎你的加入,春生同志!”

向文祥握著曾驊的雙手,使勁地搖了幾下。

曾驊從書包里掏出那份草稿,遞給向文祥。

“向編輯,我先把稿子留在這里,你看完了再通知我?或者我過兩天再來?”

向文祥看了看這疊草稿紙:“你這多少字?”

“十六萬字!”

“沒事,我們審小說的編輯,跟審詩歌的老王不同。他們是精心雕琢,我們是一目十行,先把小說脈絡看清楚了,再沉下心看文筆細節。

春生同志,你下午沒事吧?”

“沒事。”

“那你等我兩個小時!”

曾驊坐在座椅上,等啊等啊,打起了呼嚕!

“砰!”

一聲巨響,驚醒了睡夢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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