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山
書名: 那年青松落了色作者名: 不曉世人本章字數: 2446字更新時間: 2024-06-10 11:14:54
道觀的門被關上。
景鴻打了個響指,一株小火苗在他的指尖浮現。他的指尖在燭臺上輕輕一點,蠟燭燃了起來,暖黃色的火光照亮了道觀內的一角。景鴻吹滅了指尖的火苗,端著燭臺走向一旁的紫檀塌。他將燭臺放在了榻幾上,自己則支起一條腿坐在榻上。
良久,景鴻摘下了他束著頭發的一條繩子。那是一條紅繩,繩上串著三枚銅錢。這銅錢是被他師尊開過光的,一枚代表繁榮,一枚代表平安,一枚代表幸運———雖然他的師尊是這么說的,但貌似他一條也沒有過。
繁榮?觀內只有景鴻一個弟子,他本人更是連一個朋友也沒有。舟衍?應該也算是……吧……
平安?景鴻以前每次出任務總是帶傷回來,宗內也沒有人會關心他。不過現在景鴻的道法與劍法明顯精進了許多,出任務甚至連傷都不會受。
幸運……這倒沒什么轉折了……景鴻每次看到一件自己心儀的符箓或者武器,隔天必會漲價……因此,景鴻一柄劍用了十一年……關鍵是,那把劍還是他師尊在他生辰時送給他的生辰賀禮。
那劍名叫破竹,劍身用竹心鐵鑄成,經打磨后,劍身通透無比,泛著淡淡的柳綠色。劍柄則是用青木竹鍛造而成,呈墨綠色,握起來十分順手,還有一股竹子淡淡的清香。
景鴻依稀記得當年他的生辰那日。
柳傾延偷偷摸摸地為景鴻準備生辰禮,無緣無故消失了好幾天。當時景鴻還以為他的師尊死外邊兒了,實際上柳傾延只是去宗門后山挖了幾塊竹心鐵,砍了幾棵青木竹,他也因為這件事被暴跳如雷的掌門罵了許久。后來,柳傾延下山請了一位小有名氣的鑄劍師,把這些材料鑄成了一柄劍。劍鑄成后,為了測驗質量,柳傾延在上面用力蹦噠了幾下,還用內力去轟那柄劍。確認劍的質量沒問題后,柳傾延又到一片深山里試了試劍的威力。他發現在用劍的時候不灌輸內力,這劍也銳利得能破開竹子,因此得名破竹。
確認好這些后,柳傾延才用帕子把那柄劍細細地擦了個干凈,拿一塊布包著送給了景鴻。那時景鴻感動的稀里嘩啦,抱著柳傾延的腰嗚嗚嗚地哭著。
其實破竹還有個特點———能變成長槍。這也是景鴻無意發現的。景鴻有次在榻上看書,邊看邊捏訣,突然他身邊的劍變成了一把槍。那槍槍頭如玉,槍柄呈竹子狀,墨綠色。景鴻懵了,剛剛還是一把劍,怎么就變成槍了?!后來柳傾延聽到他的哭聲從臥房飛奔而來,剛進門就看見景鴻抱著一把不認識的槍痛哭流涕。柳傾延問了下事情的經過,聽后一拍頭,他怎么能忘記竹心鐵和青木竹對道法里的訣極其敏感啊!敏感到會變成另一種武器!柳傾延哭笑不得,只能安慰了景鴻以后再和他講破竹為什么會變成槍。因此,苦命的景鴻只能一邊練劍一邊練槍。
現在想到那時候,景鴻的嘴角揚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但很快便消下去了。
他從榻上起身,伸了個懶腰,把頭發重新束上,去一旁的床上翻找著什么東西。
景鴻從枕頭下翻出了一塊粗麻布———正是柳傾延用來包劍的那塊布。雖然那塊布平平無奇,但卻值得他收藏那么多年。景鴻把布攤開,隨后去拿了一疊方方正正的衣服放在布上———都是清一色的黑色道袍。他站在那塊布前,思考了一會兒。忽然,景鴻貌似想到了什么,去觀內的后廚拿了幾把干糧,用帕子包著放在了布上。景鴻又不知從哪里拿出了一個竹筒壺,去后院的小溪里灌滿了水,然后放在布上。他包好布,打了兩個結,就這樣背在肩上。
景鴻推開道觀的門,外面下起了綿綿細雨,薄霧繚繞山間,景象如詩如畫。他關上道觀的門,對著道觀跪了下去,磕了一個頭,隨后起身向著下山的路走去。景鴻漫步于大道之上,偶爾抬頭遠望群山的峰巒。下山的長階很快便到了,忽然一人喊道。
“師弟?你想干什么?”
正是舟衍。
“下山。”景鴻的手搭在了劍柄上,回頭道,“師兄莫不是想攔我?”
舟衍只輕輕答道:“師弟,未滿二十不能下山……自己選的路要自己走完。”
“再會。”
舟衍一愣,回頭望著景鴻,笑了出來。那溫婉的笑容令人印象深刻,眼角眉梢的笑意久久不散,透著絕俗的清麗,宛若綻放山谷的一朵幽蘭。
“再會!”
舟衍道完便一蹦一跳地走了。
景鴻看著舟衍離去的方向搖搖頭,摸了摸面前薄薄一層的屏障,略微有些不悅。
“三星陣?破開就可以了。”
他抽出破竹,劍尖直指面前的屏障。剎那間,無數碧綠的竹葉仿佛憑空出現,環繞在劍刃周圍。突然,這些竹葉瞬間化為鋒利的刀刃,猛地刺向屏障———那屏障金光一閃,一絲裂痕出現了。景鴻皺了皺眉,又是一劍揮去。屏障又多出了幾條裂痕。他捏了個訣,手里的劍瞬間變成一把長槍。景鴻望了望身后高聳入云的宗門,輕聲道。
“得罪了。”
他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氣,將槍橫在身后。接著,左腳猛然一蹬地面,向前沖去。槍尖與屏障相撞發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火星子都擦出來了。景鴻又是蓄力一槍,槍頭像是被月光照到,泛著月白色的光芒,盈到了槍頭的一半處。待到槍頭盈滿了月白色,景鴻一槍刺出,只聽“嘭”的一聲———屏障碎了。景鴻收了破竹,跨進了屏障內部。
一進去,景鴻的內力被鎖,身體變得與凡人無異。景鴻剛往下走了一步,面前忽然飛來一道符箓。那符箓雖然不致命,但只要被貼上一道,全身的力氣就會逐漸減少。景鴻繼續往下走,忽然他感到一股腥甜的液體從嗓子里涌出,從嘴角淌落,他抬手抹去,滿手血污。景鴻笑了笑,扯下自己左肩上的一道符箓。
“歸命符?這東西居然拿出來對付自家人,老狐貍可真有本事。”
不久,景鴻因為內力被鎖,再加上下山路上重重阻礙,他早就頂不住了。景鴻用手擦了擦嘴角邊溢出的血跡,喘著氣又往下邁了幾步,肩上背的布包早已被他的血染紅了一片。他的臉色白中泛青,透著一片死氣,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牙關緊咬,雙唇毫無血色,周身簌簌發抖。突然景鴻感到小腹一陣刺痛———一枚鎮魂釘貫穿了他的腹部。景鴻面無表情地捂著嘴,抬手把那枚釘子猛地一拔出來,扔在了地上。
最后十階了……
景鴻艱難地挪著步子,捂著腹部,再抬手時,已是一片血污。
“師尊……徒兒去尋你……”
他下了山,疲憊地笑著,忽然脫力倒在了地上……
景鴻滿臉血跡,頭發被汗水和血浸濕,粘在了一起。背上更是慘不忍睹,衣服被劃了好幾個口子,背上劍傷,刀傷,淤青,符箓什么的,都有。最嚴重的還是腹部被鎮魂釘貫穿的地方,血還在不停地向外涌。
他只迷迷糊糊感覺,一人把他背了起來,之后便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