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立起，她要去找程懷謙問清楚！

明明只是風(fēng)寒而已，怎么變成命不久矣了？

程懷謙一定是在哄她玩兒！

少女急忙跑出，甚至都沒有和父親道別，她的紅裙，在宮城之中開出奪目的花。

本就樸素的東宮，傳來少女急切的聲音。

“程懷謙！你人呢？快出來！”

“嗯？小暮？”程懷謙正在寫信，聽見程暮的聲音，連忙放下毛筆。

“程懷謙！阿爹說你命不久矣了，我才不信呢！你說，你和阿爹一定是在逗我開心！對嗎？你說啊！”

少女雙目赤紅，緊緊拉著青年人的袖子，赤玉茶花簪松松垮垮的呆在頭上，近乎哀求的希望她那兄長說出個(gè)一二來。

程懷謙沉默，幾次張了張口，卻什么都說不出。

程暮眼里的光漸漸熄滅，松了緊緊握著的衣袖，仰頭大笑起來。

“珰——”

赤玉茶花簪掉地，沒碎，但裂紋滿布。

就如同此刻的程暮，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卻像是個(gè)瘋子。

“程懷謙！是不是阿爹不告訴我，我就只能在你的葬禮上知道了？”

“不”

“程懷謙，你就是個(gè)騙子。”

程暮狠推一把，程懷謙摔坐在了椅子上。

她頭也不回，獨(dú)留予澤一人。

明明是太陽正烈的正午，怎的讓人這般，脊骨生寒。

程懷謙撿起那支赤玉茶花簪，愛惜的擦試干凈。

十分珍貴的天山赤玉，剛雕琢沒幾天，現(xiàn)在卻瀕臨碎裂。

“夫君……”

是林婉，她握住程懷謙另一只顫抖的手，默默相伴。

“婉娘……”

程暮失魂落魄的行于宮道，她思緒亂的很。

想要去找母后，卻突然想起母后還不知道這件事，她現(xiàn)在又不想見到程懷謙和乾帝。

風(fēng)起盛京，程暮散下的發(fā)絲和紅色霓裳紛飛，天色暗下來了。

另一個(gè)世界，顧明池與姜明月在西江山上相遇。

“明月！”

“嗯？明池哥，你也來觀星啊。”

姜明月似乎剛哭過，眼眶還微微紅。

顧明池坐到姜明月身邊，抬頭看著滿天星辰。

“我來看月亮，你看，真美啊！”

“是啊，真美……”

“還記得高中那年嗎？”

“當(dāng)然記得！我當(dāng)時(shí)被學(xué)業(yè)壓得險(xiǎn)些抑郁，還是你帶我翻墻跑出去，在西江山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結(jié)果第二天都感冒了哈哈哈哈。”

顧明池想起以前那個(gè)一邊打噴嚏一邊哀怨的看著他的少女，不禁笑出聲來。

姜明月也跟著笑起來。

她本就是明艷動人的玫瑰，笑起來更是引人注目。

“是啊，顧景寒還把你罵了一頓——”

姜明月突然住嘴，剛上了臉的笑容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顧明池也不惱，只是默默的看著星空。

“以前多好啊！”

以前啊——顧景寒和姜明月還是人人羨慕的一對佳侶，李明池也只是李明池。

李明池喜歡姜明月的肆意，欣賞顧景寒的人品。

顧景寒和姜明月亦是認(rèn)為，長于老舊小巷的李明池沒有絲毫的卑微之氣。

三人是很好的朋友。

可是畢業(yè)之后，姜明月出國留學(xué)，為學(xué)業(yè)所累。顧景寒遇見了姜茶，更糾葛不斷。李明池被認(rèn)回顧家，被改李為顧。

時(shí)光裹挾著他們前進(jìn)，直到現(xiàn)在，面目全非。

“嗯，當(dāng)時(shí)，你還是李明池。”

“一定要和顧景寒在一起嗎？”

“……也不盡然，我只是，有些不甘罷了。”

姜明月抬手，想觸碰高空之星。

“不甘，七年感情抵不過我那同父異母妹妹的幾句話。不甘，我和顧景寒最終落得個(gè)蘭因絮果的下場。”

顧明池看向姜明月，姜明月放下手，回視。

“有些時(shí)候，我覺得我們的世界太過于像一本狗血小說。同父異母的顧景寒和李明池，同父異母的江明月和陳茶。哦，還有老一輩的愛恨糾葛。”

“呵，太過狗血，也太不真實(shí)。”

顧明池笑了笑，誰知道呢？或許是真的呢？

“明池哥，我打算再等最后一個(gè)月，給我和顧景寒七年的糾葛畫個(gè)句號。你也別等我了，以后啊，我應(yīng)該會長居國外了。”

“姜明月，我等不等你是我的事，愛不愛我才是你的事。”

“但你大概是等不到的。”

“沒關(guān)系，我總要試試。”

姜明月看著顧明池，月光之下，竟然有幾分李明池的影子。

一樣的固執(zhí)。

“你隨意。”

顧明池笑了笑，躺在草地上，就像當(dāng)年一樣，哼著輕快的小調(diào)。

偷得浮生半日閑。

……

程暮回到自己的寢宮，坐在庭院內(nèi)，程懷謙為她扎的秋千。

那是一棵四月雪，不過現(xiàn)在并未到花期，光禿禿的，只剩一架秋千高高懸起。

她拿出一支竹哨，吹響。

“叫阿年帶酒過來，我不開心了。”

黑色身影抱拳行禮，沒了人影。

約莫一刻，一少年抱酒而至。

“小暮？”

他小心問道。

“阿年，今夜不醉不歸。”

“好。”

程暮跳下秋千，被沈朝年接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她飲著最愛的花釀，卻覺得舌尖苦澀非常。

眼淚與酒混在一起，辣的很。

“程懷謙他就是個(gè)騙子！明明，明明說好以后要養(yǎng)我一輩子的。”

“太子哥哥又怎么騙你啦？和我說說好不好？”

沈朝年軟著語氣，仔細(xì)的為程暮擦拭臉頰。

“他活不久了。”

沈朝年愣住，“他一拳能打死三個(gè)我，活不久？怕不是在逗你！”

“我倒是希望他在逗我。”

沈朝年緊緊把嘴抿住，他這個(gè)嘴！

“沈朝年，你說我該怎么辦？我不想變成沒有哥哥的孩子，他雖然不是很好，但我就是舍不得。”

“小暮……”

沈朝年能做的，就是攬著程暮，給她一份慰藉。

他的小公主啊，散漫的很，若是太子走了，那么整個(gè)乾朝可就要壓在她身上了……

“阿爹讓我批了一個(gè)月的折子了，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可我不想要！”

程暮揪著沈朝年的衣領(lǐng)，雙眼對視間，那份心疼狠狠砸在了她心間。

“借酒澆愁，怎么反而更愁了？哈哈哈哈哈！我懂的，身為乾朝為萬民奉養(yǎng)的昭寧公主，該負(fù)起己身責(zé)任，哥哥在前面為我遮風(fēng)擋雨的時(shí)候，我大可肆意妄為，但哥哥他……”

“我是父皇和兄長親自教養(yǎng)長大的，他們在思索的問題我又怎會不懂？帝系旁移、立女為繼，兩個(gè)選擇都是能讓天下看夠了我家的笑話，甚至后者更甚于前！”

“可我的阿爹、哥哥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我，我真的好怕啊……”

沈朝年輕拍程暮的背，哄小孩子睡覺一樣。

程暮語無倫次的話語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綿長的呼吸聲。

月光很美，但是有些涼了。

沈朝年嘆口氣，抱起程暮進(jìn)了寢宮。

為她掖好被角，轉(zhuǎn)身上了四月雪的枝椏間。

他的小公主，是位不輸少龍的稚凰，少龍會騰飛云上，稚凰也能嚦鳴九天。

但是，那該有多累啊？

不過還好，他能替小公主分擔(dān)一部分兵甲之事，她居朝堂鎮(zhèn)天下乾坤，他在陣前行金戈鐵馬。予澤哥的志向，他們會實(shí)現(xi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