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暮次日醒來，只覺頭疼。

“喲，小公主醒了？快來喝醒酒湯。”

“阿年？”

“嗯哼，先喝了再說。”

程暮沒有選擇，只能一口喝下，還好，這是程懷謙囑咐廚房特意為程暮煮的甜味醒酒湯。

“程暮。”沈朝年鄭重的喚出少女的名字，“沈朝年會永遠忠于您，定國公府也會一直支持您，我們愿意，做您手里最鋒利的刀刃。”

程暮愣了愣，不過很快就笑了，笑的開懷。

女子為帝這條路，是比前些年設立女官還要更難的一條路，還好，她身后有父皇母后，有哥哥，還有阿年。

“本宮自是相信鳴書。”

鳴書，沈朝年還未正式行冠禮的字，程暮翻了三個月藏書閣才找到的，是二人的小秘密。

明治殿。

乾帝聽著暗衛稟報的東西，靜默。

良久，才將一份圣旨扔進火盆。

依稀能看見“駙馬”“昭寧”幾個字。

火舌吞沒的很快，乾帝閉上眼，長嘆。

倒是沒看出來藏月的兒子是個癡情的，也幸好藏月的兒子是個癡情的。

兩月后，程暮隨著乾帝登上金鑾殿。

朝堂眾人突然發現，昭寧公主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人前了。

看著現在這位洗盡鉛華一般，沉穩端莊的昭寧公主，眾人仿佛看見了還未重病的景宸太子。

一看乾帝這幅滿意的神情，就知道他是想讓昭寧公主參政了。

不過現在還未挑到明面，世家、寒門、勛貴……各方勢力也就當不知道。

偏偏，有人非要出來現現眼。

“陛下！這，公主殿下金尊玉貴，豈可與我們這群……一起議政啊！”

此人是五世八貴中，最末流的張氏。

禮部侍郎，張吉。

程暮輕飄飄看了一眼，記下此人。

五世八貴？早該清掉這群霍亂朝綱的蛀蟲了。

就，先拿張氏開刀好了。

聽聞，張氏在鹽津城，可是圈了不少地，還私自販鹽，好大的把柄，用的好，絕對能狠狠啃下張氏一塊肉來！

可惜五世八貴不能全殺了，還是要想辦法減弱他們的勢力啊！

“喲~張侍郎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東西啊？”

清朗的女聲含著笑意，是五世八貴中，靖國公的嫡次女，御史大夫宋氏安芷。

張吉一聽，就覺得壞菜了，他怎么把這姑奶奶忘了？

這宋安芷說來也是個神人，隱姓埋名、女扮男裝，從鄉試開始，連中六元。

金鑾面圣之際，她著一身霓裳而來，成為第一個，光明正大的，踏上金鑾殿的女官。

她今年二十七，未婚，不知道被罵了多少次、參了多少本。

但她背后是靖國公府，靖國公嫡長女嫁入閔國公府，兒子又和文國公府家的葉蓁蓁定了親，姻親關系錯雜，惹不起。

這也是程暮為什么想把五世八貴都殺了的原因——姻親關系復雜，利益與共，動了一個，剩下幾個也會捅你刀子，不如都殺了算了。

可惜，飯要一口一口吃，路也得一步一步走。

“張侍郎，本宮上殿可有說過一句話？你上來一句本宮議政，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和我有仇呢。”

“蠢貨。”

張氏的長公子閉眼，不想再看。怪不得他們張家是末尾，有這種蠢貨拖后腿，怎么前進？

“行了，朕不過是叫昭寧來長長見識，張卿何必呢？”

乾帝面上含笑，實則已經把張吉放上了死神筆記。

才讓囡囡上殿一趟，還未參政就敏感成這樣，要不是予澤重病，你們敢說一個試試呢？

想起程懷謙，乾帝又重重嘆了口氣。

“退朝。煩死了。”

乾帝一甩袖子就跑了，他要去找梓潼，他需要梓潼安慰！

程暮面上含笑，目送乾帝離開后，也跟著走。

她行至門口，轉身，笑意更加明顯。

“諸位，我們，來日方長。”

幾個守舊派的老頑固氣得吹胡子瞪眼。

其中，閔國公更是指著程暮離開的方向，顫顫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她，她……”

“閔國公！快快快，快去請御醫。”

一陣兵荒馬亂，不過程暮倒是不在乎，女子為帝本就艱難，這就受不了了，以后那群老頭不得氣死。

令元十九年十一月初八，一個晴雪日。昭寧十七歲生辰，不過，今年因著程懷謙身體的原因，程暮便主張喚上幾個親近的家人，再把沈朝年叫上。

乾帝和皇后倒不是沒反對過，只是拗不過昭寧。

“阿年，把這些資料收拾收拾，咱們去東宮。”

“好。這份盛京店鋪與賦稅關系的也帶上嗎？”

“帶上，去和哥哥商量商量，是在年前還是年后彈劾。”

沈朝年點頭，搬起那堆足有手掌長度那般厚的證據，和程暮并排走。

鳳鳴殿離東宮不遠，不過一盞茶便到了。

兩人步入殿內，沈朝年放下手中的證據，程暮去了內殿。

林婉去陪皇后了，自從程懷謙的事被皇后知道了，她身體就一直不太好。

偌大的東宮只剩下程懷謙這一個主子。

“哥哥，你最愛的囡囡來看你啦。快起床。”

沒人應答。

程暮皺眉，越過屏風，只看見程懷謙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

“哥哥！”

程暮干脆上前搖搖他，但，從手掌傳來的溫度，卻彰示著，程懷謙已經離去了。

這位賢名在外的景宸太子，已經長眠于世了。

“哥哥？你身上怎么這么涼？你快起來，我叫御醫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程暮兩手包住程懷謙的手，試圖將冰涼散去。

她說著，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

沈朝年等不到他的小公主和太子出來，只好進了內殿，卻看見了這樣的場面。

他默默離開，給這對天人兩隔的兄妹留出一些空間。

不過，向來自詡男子漢的定國公世子，眼眶竟然紅了。

一個時辰后，沈朝年在外殿見到了程暮。

“阿年，我沒有哥哥了……”

小公主撲進少年懷里，手足無措。

“我沒想到，這天來的這么早，我以為，我以為他至少能陪我過完這個年……”

“卿卿乖，我在。”

沈朝年輕拍她的后背，就像往常一樣。

也許是一炷香的時間，程暮抬頭。

“阿年，封鎖消息吧。哥哥現在還不能死，至少，在今天不行。”

程暮沙啞著嗓子，說出這個決定，“還有彈劾，年前，我要把張家拉下馬！”

“好，鳴書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