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酆國邊境停留的這幾天里，陳斯茂的身子慢慢在恢復，已經可以下床行走了，與此同時祁明緒已在酆國邊關停留了近十日。

這日，陳綏剛從屋里出來，便看到長風手里拿著一個棋盤走入了祁明緒的房間，陳綏的心咯噔一下，快走二步想跟上長風的步伐，卻見一道深邃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望向走廊上的祁明緒，一言未發。

你想要做什么，阿緒，我很想和你說很多話，可你為何沒有想停留下腳步聽我說一說的打算。

“殿下，下棋嗎？”

祁明緒打斷了陳綏的發呆，陳綏有些愣愣地望著他，抬腳向他走去。

陳綏鬼使神差的答應了，默默跟在祁明緒的身后進入他的房間，二人坐在棋盤前，陳綏手持黑子，瞧著祁明緒遲遲沒有落子。

她的心情復雜，思緒混亂，腦海里亂糟糟的，又有一口氣長長堵在她的胸前，讓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舒暢。

“嗒——”的一聲，她將棋子丟回棋簍里，搖了搖頭，“我不要……”

陳綏抬起頭望向祁明緒，論棋藝，她并不是祁明緒的對手，甚至往常贏他都是他有意讓著自己的，如今借這么一盤棋，不過就是要從陳綏這兒聽到些什么罷了。

“太子殿下，你想知道什么？”

沒想到陳綏會拒絕自己下棋的提議，更沒想到這一次她會這么直白，祁明緒笑了笑，他將身子往后微微一靠，整個人攲斜在椅背上，漫不經心的抬手，“殿下，過來……”

他招招手，陳綏便毫不猶豫走到他身邊，才走到他的身側便被他一把拉入了懷里，伴隨一聲輕聲的驚呼，陳綏的手抓著他的衣襟，就像一只受了驚嚇的小兔子一般驚恐地望著祁明緒，眼里的迷茫和慌亂看得祁明緒一陣心軟。

他不自覺低頭輕啄陳綏的紅唇，輕輕一下，雙眼望著陳綏，手卻緊緊將她抱住，“殿下難道不是早就想來尋我了嗎？”

他一語道破了陳綏這十日的目目相隨，她每每探頭翹盼都被他分毫不差地看到了。

陳綏便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襟，抬頭望著他，想透過這雙眼把他看破、看透，卻始終沒有看透。

她想問，去歲你躲著我、拒絕我，如今怎么就不躲了呢？

她還想問，你又打算什么時候走呢？

但她還是沒問，卻是將方才蜻蜓點水的一吻回給他，再把色彩添濃、韞色深深。

直到陳綏的眼被蒙上一層薄紗，祁明緒才松開她腦后的手掌，拇指輕輕摩挲著她嬌艷的紅唇，“殿下……”他把陳綏抱得更緊，頭輕輕倚在她的額頭上，聲音溫緩輕敘，“我從未告訴過你，你在我的生命里照亮了很多盞光，把我黑暗的生活一點點……點亮?！?

“一一，你是我的捧在手心的珍寶，從前是，現在是，今后也是?！?

陳綏的手從衣襟松開，握住祁明緒的手掌，二人十指緊緊相扣，她的心卻跳得飛快。

張唇想說些什么，但始終沒有開口。

她抬起頭，目光柔和看著祁明緒。

夏日的風吹過，窗外的樹葉颯颯落，窗內的人卻緊緊相擁，在這個安靜的午后，他們沒有說再多的話，可是陳綏卻久久不能忘記祁明緒的這一句話，這一句……珍寶。

回到屋里，陳綏的唇角勾著笑意，眼眸里還帶著光亮，與紫堇一塊煮了一份蓮藕湯，端著往陳斯茂的屋子里去，較剛受傷時的模樣，陳斯茂已經好了很些了。

陳綏把湯放在桌上，望著陳斯茂，“五哥哥，今日我給你帶的蓮藕湯。”

陳斯茂見得她今日較往常有些不同，更有些活力，輕輕一笑，一邊端起湯，拿著湯匙舀了湯喝了一口，陳綏不放心他，一連送了十日的湯，二人也漸漸親昵了許多。

“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叫你這般歡快？”

“沒有呀，就是見五哥哥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我歡愉?！彼θ堇锏奶鹈?，讓吃了這些時日苦澀的藥的陳斯茂都覺得苦味減少了很多。

笑而不語，看破不說破，陳斯茂一言不發把湯喝完，看著陳綏步子輕盈地離開，目光望向那開著的窗外，眼里卻落了一絲愁絮。

次日……

祁明緒站在院子里，抬頭看著客棧三樓的一個窗口，陳綏正悶悶不樂的坐在窗邊，她的目光緩緩垂下，看向那個天之驕子，與他對視，在經歷了七日的責罰之后，他好似在原本內斂的氣息中更加沉穩了，但是沉穩之中又隱隱感受得到他身上的一股殺伐之氣。

“殿下，已經安排妥當了?！?

陳綏聽到那句話，她站起身來，一眼就看在長風身后，客棧之外那整齊待發的隊伍，眼眸一縮，手緊緊握住窗欞，他要走了。

祁明緒看著少女，看到她眼中的不舍和不甚分明的情緒，長風將他的馬牽了過來，他握住韁繩，拉住了那條即將分離的線。

天邊的落葉颯颯，而陳綏卻在這苦夏里品到了一絲冰涼，他身上有必戰的氣息，他要去哪里……

“祁明緒！”

當她提起裙子奔向樓下時，祁明緒毅然決然翻身上馬，他要去征戰屬于祁太子的霽國，將那些仇與恨統統向罪惡的人索賠。

院子里再無一人，唯有一二聲蟬叫聲響起，陳綏沒有來得及追趕上他，只能站在客棧外，看著那隊伍一點點在自己的眼前慢慢消失，他再一次不告而別。

四年前是周昱不告而別……

如今卻是祁明緒不告而別。

……

陳斯茂坐在窗邊，倚靠著窗目光看向站在院子里那道孤寂的身影，紫堇跟在陳綏的身邊，二人靜靜站著，沒有多說一句話，不知道過了多久，陳綏那一句綿長的聲音里，還帶著一絲難過和堅韌。

“紫堇，他是霽國的太子，是百姓的太子，是戰場的將軍，我們再等等他……再等等他……”

落葉輕輕飄揚著，而那瘦小的身影卻顯得無比渺小、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