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酒館里逐漸熱鬧了起來,蕭瑟推開木制的門板,紅木桌錯落有致地擺放著,桌上的小油燈漏出微弱又柔和的燈光,賓客們談笑風生,說到興致上,更是豪爽的碰杯一飲而盡。蕭瑟在二樓隨意找個無人的空桌坐下,吩咐小二:“拿上好的杜康酒來!”“得嘞,爺!”小二麻溜地跑下樓,在實木板上發出噠噠噠的響聲。
蕭瑟一只手撐住臉頰,另一只手則是百無聊賴地敲擊桌面,此時一聲洪亮而清晰的響起,只見大堂內說書人輕敲驚堂木,瞬間吸引了所有客人的目光。
“各位客官,咱們今天書接上回,上回說道,這花娘啊本是一國公主,在敵軍攻破宮墻內,被人慌不擇路地塞給一個太監,偏偏這太監也是個沒心肝的東西,之前拿了公主母親多少好處啊,結果將公主賣進窯子里,甚至連公主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都拿去賣掉了。”“這太監也太不是個東西了吧”臺下眾人議論紛紛。
“諸位莫急,想知道公主如今在何處?沒錯就是我們的主角花娘,他與吳公子相遇在鬧市中,因為她美麗的容顏很快被她吸引,可花娘哪里知道這位公子是將軍府的嫡長子啊,吳公子也不知道他所欽慕的姑娘是青樓名妓,但兩人很快的相愛了,兩人正情到濃時,要共赴巫山云雨一番的時候,花娘突然按住吳公子的手,告訴他自己是春風樓的頭牌,吳公子解衣帶的手一滯,不可置信的看向花娘,眼里從驚訝轉化為恐懼最后又變成憤怒,最后本來扶著腰肢的手用力狠狠掐著花娘的脖子,滿是怨毒地看著他今日之前最愛的女人,怒罵道:“你怎么敢的,你原本打算騙我到什么時候,我盡然真讓你這下賤胚子迷了去。”
聽到這里,花娘僅有的一絲愧疚也已經消散,自嘲道:“是,我是低賤,比不得將軍府的長子尊貴,你說是嗎?世-子-爺”花娘故意拉長尾音一字一頓地說道,吳公子的手松了下來,露出花娘脖頸的紅痕,忿忿說道:“那又如何,總比你要光彩?”吳公子起身正要走,花娘一把拉住他的手:“吳樾,我恨你。”隨后拿出床下的匕首向他肩膀狠狠一刺,吳樾忍不住吃痛一聲,在他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花娘將匕首往脖子上一抹,瞬間鮮血淋漓四濺,花娘的鮮血流淌在吳樾驚恐的臉上,吳樾來不及捂住自己的傷口,連忙用力按住花娘的脖子,可是鮮血還是止不住的流,就這樣花娘死在了吳樾的懷里,血液和眼淚混在一起頓時惡臭襲來,他也倒在了血泊之中,這便是兩人最后的擁抱,陰陽兩隔,終不再見。
語畢,場上沒有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反而是異常的安靜,隨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嘆息和議論聲。而蕭瑟聽到這里莫名將萬笙和自己帶入到故事中,他暗自搖了搖頭,他對萬姑娘只是憐惜之意,如他初次見面所說并無二意。可是,真的是這樣嗎?他還是會被她吸引,蕭瑟不想再深究這些,畢竟是沒有結果的事,不管她萬笙是妓女還是宮女,他們也沒有可能,他的命運就是和王公貴族的女兒結婚,相敬如賓地過完這一生,這便是他此生的最優解。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只愿掙脫牢籠,重獲自由一生,至于情與愛,即是枷鎖,又是奢望。對于萬笙來說,從來沒有感受過親情,友情,至于愛情,每天生死不知,和誰愛你?她也曾把影當作至交好友,可是他卻欺騙我,又給我的牢籠加上“為我好”的枷鎖,任何人都不可以,她以為那么多次的生死相依,險境重生的默契,他們應該不開口就能懂對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哪怕聲嘶力竭的告訴對方,也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影抱臂持劍,在御花園的入口處張望著,萬笙出來看到他,他的嘴角已經揚起絲絲笑意,可是就那一眼,萬笙就將眼睛垂了下去,他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想說的那句你穿漢人的衣服甚是美麗怎么也說不出口。
萬笙突然停住,害他沒有及時剎住腳,想要往萬笙背上倒去,可他腳步一變,竟然向后倒去。萬笙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地用疾影步挪到影的后方,用手支撐著背,卻摸到了一絲突起順手移過去發現這個突起遍布整個背部。他們誰也沒有主動提起這件事,“可想好叫什么名字了?”萬笙說話語氣依舊淡漠但也相較之前多了幾分柔情。
“屬下叫念白可好。”影低頭看萬笙的眼色,萬笙聽了以后斜眼向上盯著道:“不好,叫念己吧。”影依舊沒有出聲,只是思索。萬笙便借坡下驢道:“不如就叫念,跟我姓可好。”“李念?”影疑惑道,“不,是萬念,我叫萬笙這是我自己取得名字。
入夜,萬笙將萬念叫入房中,念只行了個拱手禮,就被萬笙呵斥道:“跪下”念隨即跪下,隨著清脆的一聲茶杯從萬笙手中飛出,這道力度可謂是用了十成十,碎瓷片硬生生卡在木樁上,萬笙言辭狠戾地讓人退下,宮女見勢不妙紛紛低身走了。
待外面沒了動靜她才看向念,念抬頭望向她,濕漉漉的眼神讓人感覺無辜,讓人好是心疼一番。可萬笙不會,她依舊帶有絲絲怒氣道:“脫,不要讓我說第二遍。”念再次抬頭眼神依舊濕漉漉,像雨天淋濕的小狗的眼睛,他的瞳孔微顫,他猶豫地解開衣帶,黝黑的肌膚上漏出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傷痕,傷痕在他的結實的身材縱橫交錯,自由地仿佛像隨意勾勒的水墨畫。一部分傷口已經結痂,痂皮還附著在傷口上,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一些較新的鞭痕,皮肉外翻,還是鮮紅的。
萬笙只是繞著他走了一圈,蹲在他面前,想要伸手撫摸那些傷痕,念卻突然往后一縮,這一次萬笙沒有退縮,這樣他退一步,她進一步,將人逼至木樁上,萬笙拉住念擋在胸口的手,她不算白皙的手覆在念黝黑的手上,恰好蓋住了隱隱躁動的手背青筋,她的指尖輕捏念的大拇指,順而將整只手挪動,萬笙拉著他的手輕撫每一道傷口,她的手越往下,念的呼吸也越發急促,他喉結滾動,心跳加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恐懼。
萬笙松開他的手開口道:“這上面的每一個傷口我都記得,這條是你替我擋下的,當時你還昏迷了很久,這條是我們一起領罰的,那時候我以為你是全世界我最值得信任的人。”她一邊說一邊繞到念身后,這傷我從未見過,見面這么久你除了一直在欺騙我,連這個也要瞞著我,她輕輕撫摸這從肩胛骨蔓延到下背部的傷口。念開口:“沒有,我沒有欺騙你…”沒等他說完,萬笙用她的指甲往他傷口結痂處狠狠按壓。
“啊~”念吃痛的叫起來,汗水從他的額角流下,傷口又開始滲血。
“自從我記事起,你就在我身邊,為什么我這次離開,一切都變了,我好像從沒認識過你,或者說這才是真實的你,你走吧,自己記得擦藥。”
“是”念起身走了,在門口處回頭,萬笙狠狠攥著拳頭,整個身體都在輕微的顫抖,念一聲輕嘆,隨后揚長而去。
面具之下,我們竟然從未相識,又如何相愛,你所愛之人是這具皮囊還是身份或是靈魂,你自己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