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舒顏離開之后，直到第二日太師府的人來接人，都沒再出現在朱槿面前。

朱槿其實也沒什么行李，除去永寧侯府和朱樺分別遣人送來的衣裳外，唯一一個大件便是因小姑娘抓著不肯撒手、于是干脆被長公主賞賜下來的箏。

從長公主身邊的女使口中得到這句口諭的時候，熒光團子默默道：【恭喜，財產加一。】

朱槿：“。”

有被嘲諷到。

小姑娘倒是對自己的“戰果”十分滿意，若不是人太小，說不得要抱著箏來跟她邀功。

比之小姑娘的興高采烈，朱槿的心情卻算不上全然放松。

臨行前，長公主自然不可能親自送他們。

但時英來了。

奉昭信長公主之命。

朱槿是第一次真正跟這名想來不顯山不露水的青年面對面。

也再一次真切地意識到，時相長子“廢了”這個事，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時英告訴她，昭信長公主很喜歡她的曲子，往后多半還會召見她。

“朱二娘子。”

太師府女使的聲音，將朱槿當下的思緒打斷：“水已經準備好了。”

朱槿啊一聲，沖著女使笑了笑：“多謝。”

而后轉身，抱起小姑娘：“走吧，我們去洗香香。”

小姑娘伸手圈住她脖子，用頭輕輕蹭了蹭。

朱槿莞爾，又將小姑娘顛了顛：“那么高興呀。”

小姑娘繼續亂蹭。

太師府分配給她的女使將她們引到浴房后也并未走開，在一邊問她是否需要幫忙，在得到否定答復之后，則表示自己會侯在門外，朱槿若有吩咐，可隨時喚她。

朱槿也不是第一次洗孩子，且同時也有原本照顧小姑娘的女使幫忙，小姑娘本身也足夠乖，不過洗個澡，還真不用廢多大勁，跟無需再叫旁人幫忙。

不過朱槿倒是還想起來了另一件事。

在給孩子洗完澡換上新衣的過程中，她看向那個興許是因為小姑娘本身的緣故而顯得特別沉默寡言的女使：“今后怕是還要一起相處一段時間，不曾過問娘子姓名。”

那女使先是愣了愣，而后受寵若驚：“奴婢梨香。“

說罷又笑了笑：“二娘子這話可折煞奴婢了。”

眼看著小姑娘重新被朱槿打扮齊整，熒光團子再一次飄出來：【……相處了兩天整都沒問一句別人該怎么稱呼，這在你們古代也是正常情況嗎？】

朱槿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個“也”用得好生貼切。

至于是否正常情況……不論是作為“永寧侯嫡次女”，還是作為當時那個只會跟小姑娘相處兩天的“朱槿”，她都不太有去了解小姑娘身邊的女使的必要。

小姑娘的女使也同樣不認為，長公主府的貴人，有專門了解自己的必要。

但這一問名，算是徹底打開了梨香的話匣子。

在小姑娘午休之后，朱槿仍是跟梨香一塊兒守著小姑娘做女工，梨香便悄聲問她：“二娘子，侯爺是不是待你不大好。”

朱槿一愣。

只見梨香抿了抿唇，認真道：“小娘子雖不大好交流，卻從來不會無理取鬧。”

所以小姑娘仇視一個人，就一定有小姑娘自己的道理。

朱槿其實也能猜到，小姑娘先前突然朝永寧侯發難，絕對有自己的緣故。

但有些話，她是不好當著外人面說的。

此刻，她只看了看帳子中安睡的小姑娘，柔聲道：“沒有不好交流。”

說罷，又去看梨香，補充道：“侯爺亦不曾苛待我。”

話題就此打住，不多時，梨香被趙太師身邊人喚了去，留下朱槿單獨守著小姑娘。

熒光團子幽幽冒出來：【幾分鐘不見，你睜眼說瞎話的能耐見長。】

朱槿正給一朵花收尾，頭也沒抬：“懲罰看不順眼的下人算什么苛待？”

在永寧侯眼里，她怕是還得對他感恩戴德。

熒光團子：【……你挺想得開。】

朱槿聲音輕輕柔柔：“想不開我還能給他一刀？”

熒光團子顫了顫，晃晃悠悠落到小姑娘身側，試圖以小姑娘恬淡的睡顏喚回朱槿的理智：【也不至于，別臟了你的手。】

朱槿終于抬頭看它：“這也是系統需要關心的事情嗎？”

她一臉的稀奇：“我還以為系統都是法外狂徒。”

也不怪她亂想，畢竟在從前了解過的許多與系統相關的文學創作里，系統拿的，多半是動輒用其宿主家人安全，或者對其宿主濫用私刑，以逼迫宿主完成任務的反派劇本。

“對了，”朱槿終于想起了一個問題，“你到這里這么久，好像還沒給我發布過任務。”

她看著熒光團子：“所以你出現早這里的意義到底是什么？把我傳送過來然后留在我身邊時刻準備解決售后問題？”

“那你們這個服務意識還怪好的嘞。”

熒光團子：【……】

熒光團子：【……讓我啞口無言能讓你產生不一樣的成就感？這就是辯論隊成員的自我修養嗎？】

朱槿合上剛張開的嘴，良久，她嘆了口氣：“我只在高一的時候，因為幫人湊數，參加過一次辯論。”

“所以統統，你果然還是換個黑白配色的皮膚吧。”

熒光團子：【我！就！不！】

雙方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靜。

就在朱槿打算拿下一個花樣子時，熒光團子再度出聲：【你今天好像話特別多。】

朱槿手上動作一頓：“啊。”

熒光團子落在她手邊。

分明沒有實體，卻叫朱槿生出一種仿佛觸到了光的溫暖感覺。

她想，如果系統有眼睛，此刻一定是在真誠地盯著自己。

而熒光團子左晃晃右晃晃：【見永寧侯就真的會讓你那么難受？那要不我們就先什么都不做了。】

【你就在太師府帶孩子嘛，反正鄭舒顏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讓永寧侯倒霉的。】

【到現在為止，你的命其實也算改了嘛。】

朱槿低著頭。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輕輕笑了一聲。

她的手從熒光團子上方位置輕輕擦過，仿若撫摸過熒光團子。

然后，她拿起一片新的花樣子，嘴角笑容并未落下：“我不會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