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梨香辦完事回來，朱槿又回到了那副全心全意埋頭刺繡的狀態。

一如在長公主府的時候。

而等小姑娘醒來，她也無比自然地敞開懷抱，任小姑娘撲進來，賴在她懷里，就像尋常小女孩對親近的長輩所做的一樣，去撒嬌。

也如在長公主府的時候。

只是今日小姑娘撒嬌的時間分外長，至于緣故，朱槿跟梨香都心知肚明。

卻又不好點破。

只是在夜里，哄著小姑娘睡著之后，梨香將帳子放下，離開前，忽的輕聲問道：“二娘子能在小娘子身邊留多長時間？”

朱槿沉默了許久。

直到梨香轉身，她才開口：“我不知道?！?

直至梨香沉默著離去，朱槿也沒有躺下去。

系統不知何時又換回淺藍色熒光皮膚，落在朱槿膝蓋上：【她越來越依賴你，真的沒關系嗎？】

【你畢竟沒有成為太子后宮的打算?！?

沒有這樣的打算，就遲早要從作為太子嫡女的李檎丹身邊離開。

除非，她當真成為李檎丹的女使。

但一名女使，和一名無親無故能平等相處的普通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她當下也不大想討論這些，只側頭去看小姑娘。

小姑娘安靜的睡顏映入眼簾。

朱槿就這么看了一會兒，終于是掀開被子躺下。

閉上眼睛之前，她驀地開口：“使用助眠的東西，對你們系統而言，損耗大嗎？”

不等系統說話，她又自言自語一樣繼續：“不管大不大，肯定會有損耗?！?

“你這個改命系統，其實是來做慈善的吧?！?

熒光團子閃了閃，全然沒有要吱聲的意思。

朱槿側身，換了個位置：“你知道我睡眠不好?！?

“但回到這里之后的這三天，在屢次輾轉且那么多事情壓著的情況下，我的狀態跟過去兩年的大多數時候比起來，居然還算得上不錯，半夜也很少驚醒?！?

“難道只是因為不用上班嗎？”

她嘆了口氣：“你們系統，知道什么叫神經衰弱嗎？”

【你別想太多了?！?

系統終于開口：【在允許的范圍內維護宿主的身體健康，也是我們改命系統的主要職責之一。】

【你不是也跟鄭舒顏說過類似的話？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身體都垮了，你拿什么改命？】

【而且，有什么好處你就不能悶聲發大財？你一天天你們系統你們系統的，我一個系統跟你一個人類有什么關系？你管我損耗不損耗的干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一連串的話還不足以發泄自己的不滿，熒光團子猛地竄起來，照著她面門就往下砸。

沒有觸感，有的只是愈發明亮再驟然消失的熒光。

這一夜于朱槿而言，依舊是睡得很不錯的一夜。

朱槿并不覺得多驚訝，只覺得，果然如此。

小姑娘還在睡，她先起身換好衣裳。

十七與梨香便是在這時候一前一后進來的，見到她，皆是一愣。

朱槿也愣了愣，抬手往自己的眼角處抹了抹，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見笑?！?

梨香也回以笑容：“二娘子看上去精神不錯?！?

朱槿點頭：“昨晚睡得不錯?！?

梨香也不覺得這話有什么問題，待朱槿洗漱完，又道：“趙相公那邊的人來了，叫二娘子過去一趟，趙相公有話要與二娘子說?！?

這同樣沒叫朱槿多意外。

——若非今日才是休沐日，趙太師原該昨日就見她的。

況且，若不是趙太師話說在前頭，叫她一切以小姑娘為先，她一個客人，又是晚輩，本還該先去拜見太師府的其他長輩，以全禮數。

當下趙太師終于要見她，朱槿只往屋里看了一眼，沒多此一舉地去囑咐梨香要顧好小姑娘。

前一晚才發完脾氣的熒光團子沒事人一樣冒出來吐槽：【就你對李檎丹那緊張程度，我還以為你要喧賓奪主?！?

朱槿心平氣和：【我要是喧賓奪主，就根本進不了太師府的門?！?

系統“嘖”一聲：【你這樣不好玩?！?

朱槿依舊心平氣和：【我什么時候好玩過？】

趙太師派過來的人在前面引路，并未往后看，他們走的這段路又清靜，是以朱槿能好整以暇地對飄在前方的熒光團子投以淡定目光。

熒光團子飄了會兒，擰身往她頭頂上落：【說不過你。】

朱槿終于從各種意義上得了清靜。

趙太師見朱槿的地方，是在外院前廳，朱槿抵達之后心說果然，在那兒的并不只有趙太師一人。

安靜了一段路的系統再一次冒出來：【三堂會審，是這刺激還是你第一次面試刺激？】

朱槿剛覺得有些緊張，硬是叫它這一句話鬧得差點破功。

于是，她表面上端莊坦蕩目不斜視，實則生怕失儀只能繃著臉地路過了一眾壯碩的疑似太師府家丁，走到已然根據位次坐好的那兩位跟前：“妾朱槿，問太子殿下安，問趙相公安?！?

系統嘖嘖稱奇：【你這禮儀居然還沒忘干凈嗎？】

朱槿：“?！?

在能把“汗流浹背”這個詞在自己身上具象化的時候，她真的一點都不想搭理系統。

雖說她自己也覺得，時隔多年還沒把當初的禮數忘干凈這件事，一方面確實算奇跡，一方面……算永寧侯在她心里留下的陰影足夠深。

太子很快便叫她免禮，在她起身后聲音溫和：“你不必緊張，且先坐下喝口茶?！?

太子坐的是主位，太子發話，朱槿便是還想去看趙太師神色，此刻也只是按著太子的意思，謝過恩后，到太師府人準備好的位子上坐下。

結果端起茶盞剛喝一口，便聽太子再度溫溫和和出聲：“姑母說，你與元娘很有緣分，你可以同我說說，具體是怎樣的緣分嗎？”

太子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惆悵：“我雖為元娘的父親，在照顧元娘這事上，確實在不知當往何處使力?！?

朱槿手上動作一頓。

系統的聲音涼涼傳來：【這都沒嗆到。】

【你在這方面看起來，簡直熟練得讓人心疼?！?/p>